“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们认为的那些事情。”站在原地，看着夜叶消失的方向，卫轻声说道，“从我看到叔叔给我的那封信开始。”
在他的面前，捷奇挡在他的身前，周围是无数全副武装的云族士兵，手握月色长剑的女子站在他们中间。
这个年轻的云族将领早已伤痕累累，身上那件由云族锻造大师亲手锻造的黑色甲胄早已破烂不堪，背上一道横贯背部的伤口狰狞无比。
背后受伤是战士的耻辱，但当背后是你最为信赖的人的时候，那就是一种悲哀。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拿着长剑的手依旧稳定无比。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掉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身后的那个人就能活下来。
他的人生从来都是明确无比，除了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其他时间从来都是坚定而果敢，向着某个既定的目标。
“你们觉得我会把云族带入深渊。”卫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所以你们要我死，然后把云族重新拉到正轨。”
“多么伟大的理由，在这样的大义前，不要说几个族长，就算是云族再多死上几万人又怎么样呢？”
“为了云族的世代繁荣，为了人族的和平稳定，像我们这样的叛逆就算死了又何妨呢？”
听到卫的话，手握月色长剑的女子一脸复杂，“那你现在就应该束手就擒，避免将更多的人卷进来。”
“你应该知道，因为你的缘故，究竟有多少人会被牵连，他们都是云族的优秀子弟，却因为你的缘故死得无声无息。”女子说，“你究竟还想牺牲多少人，你究竟想把云族削弱的什么地步？只是为了一个虚妄的理想？”
“云卫，醒醒吧。”女子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悲伤，“你还要疯狂到什么地步？”
“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卫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捷奇，笑了笑，“一年前我没想明白，所以静和峰死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女子沉默了片刻，“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是啊，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卫重复女子的话，“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本来呢？你说他们本来不用死的，可是你他妈的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现在躺在坟墓里，然后慢慢的腐烂，他们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还有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没有展现在他们面前。”卫盯着女子，“现在你告诉我他们本来不用死？”
“你既然说他们不该死，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怪我？如果不是你，他们又怎么会死？要不是你触犯禁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你以为我想杀他们？他们一个喊我姐姐，一个是我的学弟。他们只要放弃抵抗，就没有人会对他们动手。”
“可他们呢，宁肯对我举起刀剑，甚至丢掉性命，也不愿意相信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告诉我该怎么做？看着那些忠于云族的士兵们死在他们的手下？”
“因为那些事情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卫说道，“无论是勾结异族还是反叛联盟，我都从来没有想过要那么做。”
“那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埃米城的时候，在我们要进攻的时候，你失踪了整整三天，有人看见你出现在城主府里面，可你回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一个简单解释都没有，就命令我们撤退。”
“那是云涯叔叔战死的地方，他的英魂就在那里看着我们，等着我们为他报仇，你却什么都没有做。”
“还有那场和联盟的战争，你知道云族有多少人死了吗？”
“还有林族的事情。”
“我等了你一年的时间，给了你那么多的机会，你却从来不回答，一个解释都没有。”
女子失望的看着他，“你还要我怎么相信你？”
“是啊，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呢？”卫说道，“但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呢？我才是云族的族长，为什么要向别人解释我的做法。”
“一个云族小小的附属族群，就因为得到了长老会的授意，居然敢当着面将我带回来的族人赶出我为他们划定的领土。”
“云族七支军团，六支军团是写着长老会的名字，而你告诉我，长老会对云异的背叛毫不知情？”
听到这两个字，捷奇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你们想干什么？”
“这数百年来，你们竭力强化着云族族长的权威，却把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你们操控着云族的军事，内政，控制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排除所有反对你们的声音。”
“他算什么东西，只要我悔悟，我就还是云族的族长？”
“什么时候云族的族长继承轮得到他说话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卫的脸上满是嘲讽，“除了没有族长那两个字的称呼，他甚至比族长还威风，云族的两任族长他说杀就杀，云族的两支最为忠诚的军团他说叛就叛。”
“你问我为什么，在说这些之前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后面那个人？”
“我为什么要放过埃米城异族的军队？”
“我为什么要对联盟的军队下手？”
“我为什么要杀司马家的族长？”
“他比谁都要清楚，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一手操控的。”
“你说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可是现在我说了，你会信吗？”
“你会相信那个你尊敬的大长老，其实才是云族动乱的原因？”
“不，你不会信的。”
“那我为什么要说呢？”卫微笑，“天衣，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他们或许没有你聪明，但他们和我有一样是你比不了的。”
“我们都很喜欢云族，但我们不喜欢现在的云族，因为她早就变样了，所以我们想改变她。”
“你可以说我幼稚，你可以说我不顾大局，你可以骂我是破坏云族安定的罪人。”
“我都无所谓，因为我们本来立场就不一样，从那个夜里，你就成为了我的敌人，不，当我从叔叔那里接过那封信的时候，站在长老会那边的你就是我的敌人了。”
“你说你给过很多机会，但我也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或许这么说很假，但那天晚上如果没有那些埋伏在那里的人，我本来就准备对你说明一切的。”
“一切，神术，星石，遗失之地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事情，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可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的贪婪。从我迈入云族境内的那个时候，你们就准备对我动手了不是吗？就算没有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你们也会找到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云族从来就不需要族长，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你们的傀儡，爷爷不想做，父亲不想做，叔叔也不想做，所以他们都死了？”
“天衣，不要跟我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那没有任何意义。”卫看着女子，“以前我不想这些事情，是因为我依旧怀有幻想。”
“你不想这些事情，是因为你想视而不见。”
“可我们终究还是要选定一个位置不是吗，我选了这边，你选择站在我的对面。”
“那就不要再说那些天真的话，我不可能当你们的傀儡，你们也不可能放弃你们手里的权力。”
“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又是哪样的呢？”卫抬起头，看向依旧阴沉的天空，“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切呢？”
“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而已。”
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卫缓缓展开双臂，仿佛想要拥抱什么。
以他为中心，狂风呼啸而起，周围的士兵纷纷后退。
唯一没有后退的只有两个人，站在他身边的捷奇，以及站在他对面的云天衣。
但无论是那些后退的士兵还有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臣服感，向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本来就是云族的族长，这个自远古时代就延续至今的古老种族的皇。
远在万里之外的云域，云源城地下一个巨大的空间里，一个巨大的冰棺内，一个少年静静的躺在里面，无数的锁链缠绕在他的身上，无数的禁制刻印在他的周围。
他已经在这里沉睡了一年的时间，在那些守卫的人看来，或许还会一直沉睡下去。
而今天，在那些看守惊恐的眼神中，那些缠绕的锁链寸寸折断，那些禁制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冰棺碎裂，那些看守跪倒在他的脚下。
一道虚空之门在少年的面前打开，他闭着眼睛，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然后走了进去。
轻轻拥抱了卫。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片刻之后，光芒消散，少年睁开双眼。
一头耀眼的银色长发披在他的身后，银色的双眸冷冷的扫视着周围。
他的手上一柄黑色的长剑正在微微颤鸣，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感觉，少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初次见面，云族的叛乱者们，我的名字叫做云卫，是云族的族长。”
在他的周围，无数原本依旧手持刀剑对着这边的士兵丢掉手里的武器，然后跪倒匍匐在地。
“原来大长老说的是真的。”云天衣神色复杂，却又轻松了不少，“你真的和异族有来往，还真的学习了禁术。”
云卫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那么，以云族长老会之名，云卫，你涉嫌叛国，触犯云族禁忌——”
“不用说那么多了。”
卫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缓缓的抽出了手中黑色长剑，对准了云天衣，“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说没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云天衣举起手中的月色长剑，对准了卫。
“除非我死，卫，你休想从这里踏出一步。”
“从我来到这里，我就没想过要离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艾斯瑟斯城，又看向日耀城的方向，卫呐呐自语，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加油啊，夜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