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恨这个种族？”
距离中央广场一段距离的高台上，洛然有些漠然的说道。
她不关心那个女孩的生死，她也不关心狐离的悲伤，她更不在乎这个土地上兽族接下来的命运。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癫狂让她有些不解。
从刚才到现在，胧一直在笑，狂笑，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为可笑的事情，哪怕笑的咳出血来，像一个傻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淡淡的光幕笼罩在他们的周围，隔绝了外面的雨幕，也阻挡了这有些不正常的笑声，否则的话，大概半个城市都能听到这个男人的笑声。
“恨？不不不，你大概是弄错了什么。”
男人停止了狂笑，然后用手拭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脸上却依旧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我为什么要恨他们？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们，我只是讨厌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如果他们能够像几百年前那些向西迁移的他们的先人一样离开这片土地，我又怎么会讨厌他们呢？”
“我只会杀了他们而已，不是吗？”他放声大笑，“哈哈哈！”
“你疯了。”
“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可是那样又怎么样呢？”他收起笑容，冷漠的说道，“我只恨我疯的不够早，不够狠。”
“如果我早这么做，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曾经集万千荣光与一身，他是人族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皇，他是曾经联盟内定的联军统帅，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带领人族的军队踏平魔族的土地，洗刷掉曾经魔族给予人族的恐惧和耻辱。
联盟会在他的手上达到巅峰，人族会成为整个大陆的主宰，他也会成为人族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皇。
那是他曾经为自己绘制的人生画卷，写满了美好与辉煌。
可是那场战争改变了一切，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地位，荣誉，他像一条落水狗一样，被封印了所有的力量，然后丢进了遗失之地。
他究竟是怎么度过在那里的数百年的时光，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遗失之地是什么地方？是联盟所有罪大恶极之人的囚牢，在云卫之前，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那个地方。
他也不能。
他学会了像一条狗一样活着，在没有力量的那段时间里，他卑躬屈膝，向那些所谓的前辈摇尾乞怜。
他的心早已扭曲，冰冷而又不堪。
很少有人能够接受从天到地的差别，而那些人都死了。
他不怕死，但他还不想死，他还有想做的事情。
洛然看着他的侧影，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悲。
一个被仇恨支配的人或许是可怕的，但同样也是极为可怜的。
他一个人就几乎掀起了人族和兽族之间的战争，然后又在这里断送了兽族的希望。
可他能得到什么呢？
“你是在可怜我？”似乎感觉到了洛然的视线，胧转过身，眼神冰冷。
洛然迎着他的眼神，没有半分退缩。
“上一个这样看着我的家伙，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死？”
“或许在你看来，死大概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他笑了笑，“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为残酷的事情。”
“是不是很好笑，明明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却有人宁愿死。”
洛然没有回答。
“你喜欢看戏吗？很久以前，我经常去光耀之地的大剧院。那里每一天都会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无论是舞台上的，还是舞台下的。”
“不喜欢。”
“那还真是可惜，所以你没有办法理会那个女人的感情。”
“但我能够体会，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现在的绝望，听说有些魔族可以以人族的异常情感为食，可惜我不是魔族，否则就能品尝到这股美味了吧。”
“不过还不够，等到人族的军队来到这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兽人都会绝望吧。”
“怎么，你不相信？”
“有云族在，云卫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啊，那个老好人肯定不会看着人族消灭兽族的。”说起云卫，胧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可他能做什么呢？让我想想，他首先会让艾斯瑟斯城的云族军队阻拦光耀之地派来的军队，然后会试图从中斡旋，寻求所谓的和平吧。”
“所以他肯定会死。”看着远方，胧淡淡的说道，“他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他不够狠，而他的敌人比他要狠一百倍，所以他一定会死。”
“反而是他，我倒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他，是不同的。”
“和云卫不同，还是说，和我们不同？”他摇摇头，“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对于像他一样的人来说，像你这样的行为甚至可以被称为背叛，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帮我把那个女孩带到这里来，我也没兴趣知道，但我只知道，”他看了一眼城市的某个地方，“数百公里的距离，嗯，他应该还先去了艾斯瑟斯城一趟，应该是把那柄剑还给了卫，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在这么短的时间来到了日耀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说明，在他的眼里，有某些东西是很重要的，非常重要，重要到甚至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那个叫狐律的女孩，也许还有你，但如果他知道是你把那个女孩带到了这里，你觉得他会想些什么呢？”
“你觉得自己是在为他着想，可有的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还是你觉得，他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
“。。。”
“你根本不了解他，或者说你以为你了解他，但你其实对他根本一无所知，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对于某些人来说，死亡根本不是他们最害怕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怕死的话，就不会来这里了。”
“那你呢？”一直沉默的洛然突然开口。
“我？”胧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困惑，然后胸口隐隐作痛。
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胸口，仿佛不这么做，就有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要从那里跳出来一般。
“啊嘞，我这是在，哭？”他咧开嘴似乎想笑，一行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哭呢？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对了，一定是喜极而泣！”他挥舞着手臂，手舞足蹈，脸上却带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像个疯子。
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悲伤萦绕在他的周围，可这悲伤究竟从何而来，洛然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却已经忘了，只是无意识的表现出来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下来，脸上却还带着泪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今天的风还真是大啊，眼睛都被沙迷住了。”他用衣袖擦了擦脸。
洛然没有拆穿他这显得有些拙劣的借口，事实上眼前这个人的一切她都不关心。
在这个世界上，她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
“你是担心我会过河拆桥？既然是我许下的承诺，那我就一定会完成。”
“那就好。”
洛然向前走了几步，穿过了光幕，来到天台边缘，然后跳了下去。
“说起来，好像很久之前我也答应过某人一件事呢，是什么呢？”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回忆，又有些困惑。
每次他试图回忆的时候，心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倒是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呢？”放弃了回忆，他转而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去长溪，还是先去光耀之地，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对了，”他拍了一下额头，“我怎么忘了那个人了，要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出戏一定会更加精彩吧。”
下一刻，光幕破碎，他再次看了一眼星门的位置，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然后化为一滩血水。
很快，这里就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