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长寿短命，拳头有软有硬，兵刃亦有排名。
百兵谱，一共一百二十个位次。
由天玄阁排列的榜单，一旦有新兵刃崭露头角，榜单便会更新。
千百年来榜单更换了多少次没人记得，值得在意的是前三十名很少发生变动。
楚空庭昨天从果园的河涧回来，废了千辛万苦，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用衣服包着带回了家。
路遇刘桂妮，她匆忙离去，无暇顾及衣衫里面裹了什么。
“这把剑叫归龙。”易寒秋说道。
一柄通体侵染墨绿锈迹的剑，静静躺在衣服上，分明看不到任何字迹，只能辨认剑的外形。
楚空庭之所以拿给易寒秋，她尤为懂剑。
易寒秋自幼练剑，继承凛冬雪域的神匠耗费毕生心血铸造的玄机剑匣。
剑匣盛剑一十二柄，有家族长辈原本的收集，加上她多年来的找寻，一共得到十柄上榜名剑。
虽然她在争夺的途中把第十三名的“离火”弄丢了，不然就是十一柄，离剑道天成只一步之遥。
“你能看出来？百兵谱好像并没有叫归龙的剑。”楚空庭记得很清楚。
“天下匠人嫉百兵谱久矣。百兵谱之所以能时常更换排名，盖因他们这些匠人的推陈出新，他们的杰作在未面世之前，无外乎陌生。”
易寒秋继续道：“天玄阁并非万能，未问世或被故意隐藏或未显露威力的兵器，他们很难收集到情报，所以不在榜上也正常。”
楚空庭了然，“你怎么认出来它叫归龙。”
易寒秋盯着锈剑，出神道：“我自幼习剑，通过各种途径熟知万把名剑，其中问世的、未未问世的各占一半。我以为境界消散以后对剑的感悟会消散，可它仍然存在。”
在一本古籍中在看到过“归龙”。
四万年前，一名剑客在云之巅展开人、龙大战。
他们有言在先，剑客输了要被吞噬魂魄，龙输了要被抽筋铸剑。
终局，剑客险胜，受伤不起。
剑客自知无力回天，在性命无多的时日里，不分昼夜的用龙筋锻造、以龙血润养，三个月后神剑出世，取名归龙。
剑客魂归剑道，剑身本就是龙。
之后此剑几经易主，无一不是称霸一方的帝主。
易寒秋感受到的跟书中的描述完全一致，剑魂与兽魂的融合，无限锐意是岁月冲刷不去的气息。
再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特殊的兵刃，故记忆犹新，马上想到了名剑归龙。
楚空庭闻言备受震惊。
每一柄排名靠前的兵刃都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
百兵谱第一名的“泣血枪”才不过在锻造时加了两滴真凰血。
归龙剑居然使用整根脊骨龙筋进行熔铸，冷却用的水还是真真正正的龙血。
楚空庭狐疑能够在穷乡僻壤得到名剑归龙，同时感慨岁月不仅不饶人，器物的剑也逃不过折磨。
眼前的归龙剑锈的不成样子，拿去当烧火棍都嫌硌手。
“你认为它有可能恢复么。”楚空庭不用剑，但弃之可惜。
“你在哪里找到的。”
楚空庭复述了得知消息的过程，在被泥石流掩埋的坍塌洞穴中寻到一座坟头。
坟不高，其貌不扬。
墓碑上的字已然模糊，归龙剑就在泥水里泡着，多半是让流水从坟里冲出来的。
易寒秋思绪渐深，开口道：“那种程度的暴雨天象肯定是有人破境所引起，至少是大天星，或更高。”
强横之人突破境界引起的天劫异象，威力因人而异，或方圆百里、千里的天象都会受到波及侵染，从而发生剧烈变动。
可以想象，破境之人所处的中心，天劫该有多恐怖。
楚空庭探查过，附近十几个村子没有半个修者，那么天劫的中心只能在炎州、云州二者之内。
用不着关心是谁，该操心的是太阿朝皇帝，在自家地盘破境，有人要睡不着了。
易寒秋又道：“这种级别的名剑估计很难修复，不过可以试一试，藏剑山庄、名剑山庄这两个水火不容的铸造世家，经营千年、底蕴深厚，他们或许有办法。”
“再说吧。”
天色已晚，该去做饭了。
楚空庭临出门，看到易寒秋窘迫的神情，她好像还有话要说。
本不想多问，人家有解答的恩情在先。
楚空庭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易寒秋轻轻咬着嘴唇，不好意思说出口，当真不是故意撞见的刘桂妮。
“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会尽快离开，不打扰你的生活。”
楚空庭说道：“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你家里也该找到你了。”
易寒秋摇了摇头，“今天下午的事，我很抱歉，好像让她误会了，明天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绝不影响你们的相亲。”
下午……
楚空庭不蠢，回想刘桂妮奔出去的羞愤情形，还有易寒秋的古怪举动。
原来不是闹矛盾的吵架。
也是，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仇怨。
“用不着解释。”
“可是……”
楚空庭打断道：“我无意婚娶，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所谓解释误会，后续我会处置妥当。”
易寒秋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留下自己一人。
昏暗中，静可听针落。
易寒秋纤手抚胸，抓住了衣襟，露出了苦涩自嘲的笑。
为病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虚弱与颓丧。
楚空庭的话深深刺进了易寒秋的心脏，与之差不多的言辞，易寒秋在多年前就说过一次。
易寒秋总觉得他把话还给了自己，纵然这是他在拒绝相亲的前提下的原则坚守。
啊。
谁知道呢。
如果道歉有用，想必这世间一定是美好的吧。
试问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所成长，那便回首往昔，看一看有没有让自己感到难堪甚至怒火中烧的事情。
易寒秋似乎理解了楚空庭五年前的心情，但又能怎样，只有苦笑了。
或许离开碧水湾之后就不会再见了吧，免得他心烦。
这样也好，就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更不用求得他的谅解。
院子里。
楚空庭做完饭，分别给两人送去，随后埋头钻进屋后的地窖。
不久，拎上来一个大竹篮子。
篮子里全是在镇上买来的生肉、果脯，特意放地窖冷藏，留作不时之需。
一样东西备了三份，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楚空庭趁夜出门去往赵婶家中，势必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还不会落人口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