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没有送礼解决不了的问题。
假如不行,那就一样的东西再送一次。
——by楚空庭
……
刘桂妮的事算了结了。
就说原先家里安排有婚约,另外得到李瞎子亲口承认,做到天衣无缝。
赵婶她们没别的本事,人情里的老手,一张嘴能说会道。
二斤猪肉拿到手,笑的合不拢嘴。
争得了她们三位的立场,另一边就不用楚空庭操心了,反正很少到隔壁村去。
加之救人的事迹,脑袋只要不傻,就不会把相亲拿出来说事。
是日天朗气清。
李瞎子的病突然好转了,吃的多了,能下地了,话也多了。
然而这不是好征兆。
人要死了,心里会有预感,多数的久病之人都会如此,回光返照说的就是这个了。
楚空庭在李瞎子的房里待了一上午,受人之恩、忠人之事,楚空庭并不冷血。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不提死的事情,却句句不离死亡。
说他久病的日子里,身边还能有人不辞辛劳、肮脏的照料,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他的遗愿是让楚空庭把他的尸体烧成一捧灰,屋后也好,田里也好,随便挖一个坑埋了就行。
在乡野,穷人买不起棺材、办不起殓事,才会选择火葬,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李瞎子不想给楚空庭添麻烦。
楚空庭没有答应,更没有拒绝,继续听他讲着故事,回忆过往。
一个三十年前来到碧水湾的外乡人,于此定居……
故事不长,甚至很无趣。
入夜了。
楚空庭从镇子上回来了,背了一口新打的雕花棺椁。
一路上引起议论不断,有人认出了碧水湾郎中的楚空庭。
他买棺材倒不稀奇,可那口实木棺材至少八百斤,他竟然一个人背着还健步如飞。
闹呢?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来,躺在床上的李瞎子瘦骨嶙峋,脸上早已挂不住肉了,皱纹干干巴巴低垂着。
“怎么了,我吃过东西了。”李瞎子说道。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
李瞎子看不见,好在耳朵灵光。
“什么?”
“棺材。”
“棺材?”李瞎子不免动容。
楚空庭出去了。
楚空庭会一些医治人的手段,感知得到李瞎子生命无多,一身生气具体何时消散暂不确定。
夜晚,灶屋的烟囱冒烟了,将月亮遮住。
楚空庭在菜园子和灶屋之间几次来回,看到里面的李瞎子始终坐在棺材边上发呆。
楚空庭有种预感,他需要吃一顿热饭。
所有的一切在悄然中进行。
饭端过去,李瞎子不管饿不饿,靠着棺材吃完了整整一碗,了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楚空庭给他披上了衣服,点了一盆火放到他脚边,站在门口盯着他。
月夜不算太清冷。
有虫鸣,有犬吠。
楚空庭出了家门,不徐不疾的走在村道上,先去了一趟村长家,接着是赵婶、李婶……挨家挨户的拍门。
不会因为半夜被吵醒而痛骂楚空庭一通,家里出了事,不告诉他们才会被记恨。
人,终有一死。
易寒秋伫立窗边,望着外面的通明灯火,村里人都来了,里里外外挤满了,气氛却意外的压抑。
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反倒常常发生。
如眼前这般的民俗景象只听闻过,未亲身经历过。
易寒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今修为尽毁不过凡尔,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走上这一条路么。
……
……
按村里的规矩,人死如灯灭,初一、十五不宜下葬,要在七天内入土为安。
“你要带他去圣疆?”村长不敢相信。
楚空庭微笑道:“他家在圣疆,我想送他回去,顺便把家里定下的婚约履行了。”
“孩子,那可出太阿朝地界了啊,相距十万八千里,这么重的棺材你怎么带身上。”
楚空庭笑而不答:“我会回来的,还请村长给我留着这间院子。”
“好说,好说,是你的东西,谁也不会动。”
……
……
这几天,家里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悼念,还是因为李瞎子生前人品好,被人记住了。
棺材就放在李瞎子住的屋子里,正对敞开的门口。
十月的天气早热过去了,仍给棺材里的李瞎子含了一颗草木玉珠,保尸身七年不坏,以便足够时间前往圣疆。
楚空庭从早到晚的守在门旁接待前来吊唁的人,算着该来的已经差不多都来过一遍了。
抬头看到院外出现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她面色淡然,衣着低调却不难看出出身的高度。
她盯着披麻戴孝的楚空庭,推开栅栏门,徐徐地来到跟前。
“公玉天问。”
淡淡的吐出四个字。
显得对周遭一切皆不放进眼里。
楚空庭从容不迫,“你认错人了。”
“你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你的眼睛,跟你娘一模一样。”
楚空庭指向另一间屋子,“她在里面。”
谁在里面?
自然是易寒秋。
易寒秋听到异动,推门而出。
一袭白衣翩翩,寒江凝眸、春山作眉,绝世而独立,亦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姿态。
“怜姨?”
柳怜目中映出了憔悴面庞的易寒秋,熟悉的喊声直抵心间,神色一改热切。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这个名叫柳怜的女人是易寒秋自幼的护卫,没日没夜的找了易寒秋一个多月。
争夺火离剑的时候她被多名强者牵制,倘若中途没有易寒秋失踪一事,更不会发生事后带人灭门的行动。
易家背景之深,可见一斑。
今日终于得见,柳怜同样见识了楚空庭的气度,即便有过退婚的隔阂,他依然救了易寒秋。
临走,柳怜说道:“炎州发生了大事,现在炎州、云州到处都是云寒宗弟子的身影,你此行圣疆,要注意躲避。”
柳怜知晓云寒宗叛徒的秘闻,可那又怎样。
云寒宗虽贵为九天仙门,不等于易家会讨好他们,再将有关楚空庭来去的情报和盘托出。
易家成什么了?
各扫门前雪,那是他们内部的矛盾,同外人无关,没必要进去蹚浑水。
楚空庭坦然道:“拦路便杀,圣疆我一定会去。”
话声不轻不重,深藏坚定。
柳怜察觉不到楚空庭身上外露的气息,惊叹五年不见而已,此子无论心性还是实力,成长程度惊人。
“楚空庭,你好自为之。”
“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