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云之岚认出了楚空庭，方回想起在何处听过如此熟悉的声音。
“是我，楚空庭，那日不告而别，我很惭愧。”
云之岚沉默些许，虽极力看向给自己留下坏印象的楚空庭，眸光仍不时停落一大捧的金沙星上面……太耀眼了。
“你这是何意，送花就想了事？”云之岚反问道，“不担心我抓你送去圣疆？”
楚空庭会一点围棋，下不过高手，一般水平，但绝不至于傲慢的下成五子棋。
想着水平一般，不能让她尽兴，反倒落得一个普通的印象，不如直接使出激烈手段的实在。
“去下伪装是我的诚意，来之前我没有想到要见的长老是你，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了。”
脱口而出的诚意若遇上逮捕被抓，多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在里面了。
云之岚轻轻揉捏纤长手指，思绪飞转即下。
有些不能理解心中的异样究竟是何种情绪，总之第一次被人送花。
接过金沙星，异样更浓了。
云之岚将花放置一旁，仍不时留意花瓣上的闪烁星点，“所以，她口中的乖仔就是你了？我不记得我有过你这样的小男友，更没有为了房子而跟你吵架。”
所有的疑问都明朗了。
妇人上山寻云之岚，拜托云之岚行方便时，顺便告诉了她与楚空庭偶遇的经过。
楚空庭一时语塞不知所言，当真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开个玩笑，我向你道歉。”
云之岚不着痕迹的又看了一眼金沙星，“说说看，是什么让你不惜冒险也要到药王谷，找谁呢。”
伪装严实、假借身份的目的，不想被认出而已。
明知此前受他牵连，还敢过来，定然又是需求。
不可能专为道歉。
“找你。”楚空庭顺势而为。
“所为何事。”
“炼丹。”
云之岚不为所动，“你走吧，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药王谷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只当你楚空庭没来过。”
“是请求。”
“请求也不。”
直截了当的拒绝，转变之快，语气轻柔却坚定，预示此事绝无缓和的余地。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楚空庭以为她是很好的说话的那种，实则外表温和、内心淡漠冰冷。
只可远观说的就是她了吧。
有主见，挺好的。
楚空庭开口道：“先不提炼丹。如果那件事使你蒙冤，你可以尽情提要求，我尽力而为，算作对你的补偿。”
口气很大。
宗师满足大天星的要求，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但正因如此，才能看出他需求的的迫切和惹事的能力。
“你说的越多，弱点暴露的越多。下山吧，别再来了，到处晃眼对你没好处。”
楚空庭良久点头，欲言又止，最终同意了。
事不过三，再呆下去已经没了意义。
“你的花。”云之岚提醒道。
楚空庭回身道：“那就，不多打扰了。”
清风吹皱一池春水。
人走了。
此间重回宁静。
云之岚捡着棋盘上的棋子，凭空道：“已经走远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显现透明轮廓，走出一道妩媚身影，艳艳朱唇娇俏的不可方物。
款款来到楚空庭不久前坐过的位置，玉臂横放身前，纤手支着尖俏下巴，一双狭长蛇眼盯着云之岚，媚意横生。
其人娴静以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她淡然坦然的处事态度，女人看了都想亲近一二。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外表有多温和，心中就有多坚定。
在这迂腐烦乱的世界，她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好比晴空下、雪山上的一朵寒莲，可远观不可冒犯。
寒莲固然美，有毒，带刺；真正说起话来，伤人，伤心。
很有个性的一个女人。
“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可以离开了。我们今后两不相欠。”云之岚恢复了沉寂，又开始了自己跟自己下棋。
黑曼巴的一只手按住棋盘，轻轻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的大医仙，让我们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云之岚见棋子已无下放之处，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和你，和焰绾韵，没什么好聊的。”
“你好绝情。我自然无所谓，焰绾韵对你可是很大方呀，还让你进了屠魔山脉。”
“一分价钱一分货，药王谷给了足够的价码，不欠圣疆任何人情。失窃一事的确与我有关，我不解释，不过在就刚刚，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久前云之岚心底异样丛生，耳边响起了黑曼巴的话，要无论如何拒绝楚空庭。
做到了，故两不相欠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绝决。”黑曼巴失去了微笑的兴致，“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对他了解多少。”
“萍水相逢，一概不知。”
“嗯，嗯。”黑曼巴品味道，“这么说也合理。”
她也走了。
知晓黑曼巴存在的人很少，她是圣疆大祭司的杀人刀，大天星四重的杀手，再强横自信的势力也不敢想象圣疆有这么一号人。
入夜。
湖中水浪狂涌，惊起一滩欧鹭乱飞。
黑幕下，客栈里，伸手不见五指，却听见一阵粗重急促的喘息。
楚空庭突然惊醒，躺床上盘算着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梦醒，接着掉进下一个梦境。
楚空庭的额头汗珠密布，汗水浸透前胸后背的衣衫，随手抹去嘴角因强行苏醒而咬破舌尖流出的血渍。
房里静悄无声，可听针落。
楚空庭自睁眼依旧平躺，心狂跳的厉害，在昏暗中怔怔望着房梁，咽喉一阵干涩。
梦境本身不可怕。
可怕的是梦境带来的莫名焦躁和压迫，依稀记得被一个蛇头人身的家伙杀了无数次。
起初还能与之抗衡，慢慢的力不从心，无论怎么做都无法伤其分毫。
急了，但凡看向蛇人的眼睛，便会滋生无穷的焦躁和不安。
醒来歇了很久，仍心有余悸。
楚空庭脱了衣服，发觉裤子里愈发湿粘闷热，不禁烦躁起来，一并脱去甩向一旁。
正此时，悄无声息中的屋外响起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压着地板，咯吱咯吱的寂寞的响着。
在楚空庭的注视下，漆黑人影来到房门外，僵硬的转过侧身正对门扉。
楚空庭无声的坐起来。
以为外面的人会敲门，然而祂就那么不歪不斜的站着。
一动不动久久无话，活像一个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