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凉子的手很细长,只是手指,便可握住北川遥的手掌。
她一手牵着北川遥,一手举着伞,往黑色豪华轿车走去。
高城凉子的手很冰凉,骨骼分明,指尖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她打开车门,让北川遥先进去。
随后,她背对着北川遥,大鼙鼓坐在车上,伸手收着伞。
或许是因为鼙鼓太大,包臀裙向上一滑,露出又大又圆的鼙鼓,像一个倒转的爱心。如果不是尾骨处有一小块倒三角的布片,估计都看不出来高城凉子穿了胖次。
正常来说,撑伞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来干的。
但如果她别有目的呢?
高城凉子关上车门,包臀裙往下拉一点点,就象征性的,一点点,生怕某人看不到那些美艳的景色。
刘海滑落,她伸手一勾,扬起一分洒脱。
她身子已经湿透了,尤其是白色衬衣和黑色连裤袜。
“开车。”她对着前方的女仆说道。
雨滴砸在车上,不过车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只听到些许闷重的声响。
车子平稳行驶,经过闹市。
北川遥侧头看向窗外,看不清面容的人撑着伞,踏着雨水,来来回回。
这场雨,走走停停,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车子停在一个路口,等着红绿灯。
北川遥看到一间熟悉的店铺,一间花店。店铺门口插着几朵花,被大雨无情地拍打,花瓣一片一片洒落在地上,红得像血。这间店铺,他妈妈曾经在这里工作过。
高城凉子悄悄注视着北川遥,看到他露出迷茫的样子,脸上居然出现了笑意。
迷茫的人最容易掌控了。
她又是牺牲涩相,又是细语安慰的,难不成她真的是为了那死去的北川樱?
笑话!
她是谁?
高城凉子!
她生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钱!黄金!财富!
其实她也可以慢慢来,不用牺牲涩相,只需说些好话,便可进入北川遥的内心,但奈何北川家里还有一个难缠的家伙。
她要用最快速度,双管齐下,拿下北川遥,彻底掌控北川家!
“北川遥少爷,遥君,我可以叫你遥君吗?”
高城凉子的话语吸引到了北川遥的注意力,他一转头,便对上高城凉子那棕色的瞳孔。
“可以。”北川遥回答道。
“那我就这样称呼你咯,遥君。”
“遥君。”高城凉子的衬衣应该是长袖的,袖子被她捋起来,到手肘处。
她一撑坐垫,身子往北川遥这边挪动了一下,二人靠得更近了。
“你刚才的眼神,是在迷茫吗?”高城凉子一言点破了北川遥的心思。
不指出问题的话,也不知道北川遥何时才能发现,他自己身处迷茫。而问题被直直指出来的话,还想要逃避可就不容易了哦,更何况有她在。
至于解决的办法,找一个人代替他思考不就完了吗?
有她在,北川遥这个迷茫的人儿立刻、马上,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北川遥看向高城凉子的眼神怔了一下,她确实没说错,他确实是在迷茫。
一直都在迷茫。
高城凉子的眼神似乎有魔力一般,北川遥深陷其中,回到了小学时代。
那个,“安静”的夜晚。
他躺在地上,天气有些闷热,老旧的电风扇转呀转,发出阵阵嘎叽声。门外,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还有青蛙的“孤寡”声。
他那时候住在乡下,妈妈也还没领养妹妹回来。妈妈每天都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深夜了都没归家。
妈妈买来的电视开着,但现在已经没有电视信号;妈妈买来的电脑关了,乡下的网络很慢;妈妈买来的游戏机玩腻了,游戏终归是游戏;妈妈买来的玩具过时了,他早已不是宝宝;妈妈买来的书他更不会看,书里尽是美好的童话。
蝉鸣,停了,蛙叫,止了,世界真正意义上安静了,男孩,悟了。
他不需要爱,他超脱物外。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高城凉子看着北川遥的眼神,从失神,转为迷茫,再转为悲伤。
她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她不知道少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就是想好好地抱着少年,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
北川遥被她搂入怀中,靠在肩膀上。
高城凉子没再开口说什么话,但他此刻感到格外安心。
高城凉子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气息,是女人独有的、世界上最美好的人性——母性。
带着安心,北川遥睡了过去。
高城凉子不忍心挪开身子,她怕惊醒少年。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就放过他这一次!现在,就让我来当一会他的妈妈。
过了今天,不管如何,你都要成为我的傀儡。
樱姐姐的财产绝对不能遭受到那群人的玷污!
她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脑袋,似怜爱,又似愤怒。
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了。只要你心甘情愿的当我的傀儡,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会给你最好的关爱。
只有傀儡,才不会被那群人蛊惑。
他什么都不懂,他什么权力都掌控不了。
高城凉子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为自己的计划找着借口。
少年的那副模样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明明她就是她口中的“那群人”,是她在蛊惑少年,她却要和他们分开界限。
真是可笑,哼。
……
北川遥睁开眼睛,车子不知何时停了。他本来也不怎么累,只是沉醉于那股特殊的气息。
而如今,那股气息已经消失殆尽。
他抬起来,高城凉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僵硬。
北川遥对情感一直很敏感,只是他不愿意去触摸。
刚打开的心房又悄悄闭合,北川遥又失去了这种敏锐。
窗外,妹妹打着伞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套和服,黑色的。她全身上下都是黑色。
“你终于醒了,哥哥。我等很久了。”北川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即使她口中说着抱怨的话,也听不出任何抱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