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
昏暗的通道里，贝泽背着柯莉西斯走着。
长短不同的两把剑别在腰间，背包则背在身前。由身后的柯莉西斯拿着火炬，两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个小时了。
“鞋子都不穿就敢在山上跑。你这大小姐可真有趣。别的姑娘怕不是没走几步就痛得嗷嗷叫了。”
“贝泽先生，你这是在夸我吗。”
“哈哈哈，当然是在暗戳戳地讽刺你了。”
虽说柯莉西斯并不太重，但是挂着那么多行李，还背着少女。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累得不行了吧。不过贝泽不仅连大气都没喘一下，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调侃一下背后的少女。相比之下，反倒是背后的柯莉西斯满脸愁容，看上去很是窘迫。
光着脚在山路上狂奔，脚底的情况自然不会好。当然，也不会有治疗卷轴来为柯莉西斯的忘乎所以而买单。只是用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穿着斗篷的少女最后只能委身到了冒险者的背上。
“话说回来，哈尔托曼家不愧是勇者辈出的家系。没想到建了这么长的地道。从城塞到刚才的山，怕是起码有十来公里吧。”
“地道……本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低着头，柯莉西斯小声念道。
脑海中浮现出被血与火支配的故乡，下意识地，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太没用了。如果贝泽不在，恐怕早就变成了树林里的焦炭了吧。可现在别说是帮忙了……反而给别人添了麻烦。
“贝泽先生，真的非常感谢。”
想着至少该将此刻的心情化作语言，柯莉西斯再次道谢。
“嗯？是指把你背回要塞的事吗？嗨，不都说好几遍了吗。不用放心上，毕竟，大叔我啊。”
停下脚步，贝泽调整了一下姿势以防背后的柯莉西斯掉下去。
“毕竟大叔我啊，能和年轻小姑娘零距离接触还是很开心的。当然！要是能负距离接触就更好了！”
哈哈一笑，贝泽依旧是没个正经。不过柯莉西斯的脸上就更加阴沉了。
“………………贝泽先生，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嗯？”
“贝泽先生是在故意挑不好听的说，希望转移我的注意力吧。这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柯莉西斯回想起曾经参加舞会的时候。
宴会上有很多贵族。他们的视线就像舌头一样会在自己身上来回舔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泽嘴上虽然不饶人，可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热量。
不知道是不是有经验的冒险者都这样，反倒像是一直在警戒着什么。
“谢谢你贝泽先生，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被别人同情。”
“原来如此。大小姐是觉得我只是说话难听，其实不是坏人是吗。”
仿佛柯莉西斯口中的感谢和自己无关似的，贝泽笑道。
“但是啊，大小姐。人类可没那么单纯。好人也可以是坏人，坏人也可以是好人。大家都是灰色的。比如说……就像是救了你的大叔。可能现在正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算盘也说不定哦。”
柯莉西斯叹了口气。
这男人，看来真的喜欢逗女孩子。想着要不自己也附和一下好了。
“贝泽先生，你要是再年轻二十来岁可能我也不是不愿意考虑一下。不过想让我主动投怀送抱，你的年纪似乎太大了些。”
“哈哈哈，遗憾遗憾。青春一去不再来啊。”
嘴上说着可惜，可笑得比谁都欢。
仿佛现在正在前往的并非被异形围城的城塞，而是冒险者聚集的酒吧。
“不过啊，大小姐。话说前头，等会儿我可得进术式里头。”
“不，这可不行。”
被黑暗包裹的地下通道，其尽头闪烁着绿色的波纹。
——最终防卫术式。
进入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柯莉西斯还是清楚的。
“刚才我也说过了，最终防卫术式会从内部的人类身体中吸取生命力，维持术式。为了收容难民，也为了确保魔力来源。一旦进入术式直到被解除都无法出来。作为哈尔托曼家的一员，我有回去的责任，但是贝泽先生大可不必以身犯险。最坏的情况……只会饿死沦为异形的口粮。”
就柯莉西斯而言，能把她送到术式附近就已经是帮大忙了。可贝泽怎么也要跟着进去。像这样的对话两人已经重复好几遍了。
“大小姐你似乎有什么误会。我可不是因为什么正义感所以才陪你进去的。我想想啊……对了，大小姐你对特级冒险者了解多少。”
“特级冒险者……？说实话，以前只远远地看过冒险者几次，其实没什么概念。不过，兄长大人曾经和我说过，勇者的伙伴有不少是从特级冒险者里选出来的。在这样的时代，可以说，算是人类的希望吧。”
“哈哈哈，确实。你们外人大多都会这么想吧。”
贝泽耸了耸肩。
“大小姐，照我的话来说，所谓特级冒险者，就是能在此刻的哈尔托曼领，像是那样的地狱里头往返自如，然后收取报酬的人。”
出乎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柯莉西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报酬？”
“没错，冒险者什么的，听起来像个正当职业。实际上大多数无非是些地痞流氓。多少有点水平可是因为缺乏信仰所以进不了教会。话虽如此又嫌弃当兵赚得太少了。像这样没法从属于某个组织的人才会去当什么冒险者。说难听点，就是群无业游民罢了。哈哈哈哈。”
“…………。”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我们有着帮助别人的义务，绝不可计较得失。）
脑海中，回想起了父亲的话语。自从懂事以来，柯莉西斯一直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因此贝泽所谓的“报酬”让她觉得新鲜的同时，也受到了冲击。
讨论对错之前，人必须要先活下去。
柯莉西斯已经十六岁了。可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贝泽先生之所以不惜使用治疗卷轴也要救我，也是为了报酬吗。”
“那倒不是。毕竟当时也不知道受伤的是大小姐你。只是远远地看见有个好、身、材的小姐姐好像被卷进了火海。想着要是救下来会不会有什么桃色的回报什么的。”
ᗜ_ᗜ。
“如果是男人你就不救了吗？”
“如果不是好身材的话就不救了。”
“不得不说，这个动机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
“哈哈哈，就结果来说不是挺不错的嘛。我要是晚到一步大小姐你可就成焦炭了。如此一来委托也就自动作废。我大老远地从南边过来，可就白跑一趟了啊。”
原来如此，柯莉西斯叹了口气。
“所以贝泽先生想要进城获取报酬是吧。”
“这确实很重要，不过却不是最重要的。哈尔托曼伯爵的信上写了要收你为徒的事。我是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我。毕竟你们可是勇者世家。真要拜托门路可多了去了。所以想着先找伯爵，也就是你父亲好好了解下情况。”
“话说前头，我是绝对不会当你徒弟的。”
比起脑袋，柯莉西斯的嘴巴先动了。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说完后完全不觉得后悔。
“哈哈哈，真巧，我也完全没打算收你这样的小姑娘当徒弟。”
虽然但是，被这样说还是让人有些恼火的。
这时，贝泽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瓶。
“这是？”
“治疗药水。虽然效果比不上治疗卷轴。涂在脚底上会好受很多。冒险者们常用的。带了点麻痹效果，方便受伤后能够马上重新投入战斗。”
拿着小瓶，柯莉西斯的脸上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最后鼓起了嘴。
看上去像是闹起了变扭。
“等等等等，我知道你肯定会想问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大叔我懂，是真的懂哦。不过大小姐，教训只有伴随着痛苦才叫教训。得让你记住了，才有意义。”
柯莉西斯皱紧眉头，不过她也并非不明事理。毕竟受伤也全是自己的错，贝泽本来也没有帮她的义务。只是，感觉被这样戏耍有点不开心。
“不仅是这样吧。我觉得贝泽先生主要还是想和年轻的女孩子多接触接触！”
本想着站在道德高地上对贝泽进行一番抨击，不过对方却完全不在意。
“哎呀，被看穿了吗，哈哈哈。”
反倒是毫不避讳自己的恶行。
到头来，柯莉西斯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