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现在你的行李还在奥卢顿对吗。”
“从结论上来说……是这样。”
抽了口烟，莫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直接抢回来不就好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德莱希尔除了我没人是你的对手。”
“但是师父，用错误的方法做了正确的事也毫无意义。”
不然，又和贝泽有什么区别。
“真的是。所以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现实可没那么丰满，该动手的时候就该动手。”
“即便如此，现在也还没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这个问题，两人几乎已经争论了半年有余。
因此柯莉西斯经常在切磋的时候被莫拉伺机“修理”，即便如此，柯莉西斯也没有退让过哪怕是一点。
“那要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会觉得事态窘迫。”
“我不知道。但是到了那时候，我的内心自然会告诉我的。”
“又来了。连哈尔托曼伯爵托付给你的石头被拿走了都还这样，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吸了口烟，莫拉摇了摇头。
“不过，就现状来说其实还好。既然是德米卡斯做主，肯定会还给你们的。”
看着两师徒你一嘴我一句，阿斯米娅温和地笑道。
“真的吗？”
“柯莉西斯，你这反问有点可爱呀。我们德莱希尔人虽然在契约成立前会费尽心机，又或是不择手段，但一旦谈好条件，那么就绝对会遵守。更何况德米卡斯是奥卢顿的掌控者，他必须对组织的信誉负责，所以不需要担心太多。”
抿了一口茶水，阿斯米娅的断言道。
“德米卡斯一旦咬住猎物便不会放手，因此有很多人掉进他的陷阱沦为奴隶或是娼妇。不过，他提出了5000枚金币的代价，你接受了，加之还有东方来的客人在里头提了条件，那么肯定不会毁约。不过，在我看来其实德米科斯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估计是伊克尔的那句话帮到你了吧。毕竟你是拥有祝福之人，即便是德米卡斯也不敢太过放肆。咯咯。”
听上去阿斯米娅似乎对德米卡斯很是了解。
不过，柯莉西斯其实更在意刚才话语中提到的奴隶和娼妇。
“乌里乌斯会长应该是德莱希尔的管理者、对吧。为什么不阻止奥卢顿呢？”
“阻止？你是指那些带有胁迫性质的生意吗。”
“是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听上去反倒奇怪的是柯莉西斯一般，阿斯米娅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你说为什么……。”
德莱希尔应该是通过废除奴隶制才得以独立的城市……至少柯莉西斯以前在学习大陆通史的时候老师是如此教她的。但是眼前的阿斯米娅却说出了和书中完全相反的话。
“我想想啊，可能有什么误解。我们德莱希尔虽然禁止压榨奴隶，但却并未禁止将其作为商品贩卖。要说为什么的话，主要是因为有不少人为了混口饭吃甘愿自己沦为奴隶，又或是把自己换成一笔现钱。作为商业之都的管理人，我觉得有必要给大家给自己定价的机会。”
“什么？”
过于震惊，柯莉西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柯莉斯。别说是德莱希尔了，西部大陆也到处都是这样的事。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弱肉强食的。即便如此还要追求正确，和急着找死没什么区别。”
有些不耐烦地，莫拉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还有，阿斯米娅，你也东扯西扯了，赶紧进入正题。”
“咯咯，莫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急性子啊。”
不知是不是对阿斯米娅的挑逗很不满，莫拉哼了一声把视线别向了一旁。”
“柯莉西斯，你应该知道你师父是为了什么才来到乌里乌斯商会的吧。”
“是的，那是自然。”
（我们要在德莱希尔呆一阵子，说不定能找到那个男人的线索。）
进入德莱希尔前，莫拉确实如此叮嘱过自己。
“我呀，虽然表面上是乌里乌斯商会的负责人，但同时也是炼金术师。研究方向包括并不限于矿石的提纯、矿石的延展性、义肢的触觉感知、义肢的神经控制等等。简单来说，可以算是大陆上最顶尖的义肢加工技师。”
柯莉西斯并不言语，选择继续听阿斯米娅说下去。
在西部大陆提到炼金术，大多数人会想到制作魔法卷轴，又或是治疗药水的魔法师。因为在教义中，擅自改造人体乃是对神明的不敬。两天前刚来德莱希尔的时候，柯莉西斯也震惊于城里竟然有那么多人使用义肢，不过同时也理解师父为什么要在这收集情报了。
“有一点我必须说前头。那位叫贝泽的罪人所使用的义肢并非我制造的。准确来说，凭我的技术根本无法实现。拥有祝福的人在神经结构上与普通人大相径庭。更不用说通过义肢来使用异能了。”
话说到这，阿斯米娅先是顿了一顿，随后看了莫拉一眼。
“不过，我知道有谁能做出那样的东西。”
“也就是说，乌里乌斯会长希望以信息为筹码和我们交易，是吗？”
“是这样的，没错。我喜欢你这样明事理的孩子。”
德莱希尔·商人之都
事到如今，柯莉西斯算是终于体会到其中的“商人”二字了。
同时，她也发觉阿斯米娅作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藏在华美的礼服内部的贪欲，其实完全不亚于奥卢顿的支配者。虽说手段不同，但是本质上却是相通的。
“综上所述，柯莉斯，我打算先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
先是一惊，不过柯莉西斯马上便绷紧了脸。
漫长的旅途中，莫拉从未问过柯莉西斯的想法……加之现在师父的脸色如此难看，想必也是和阿斯米娅所谓的条件有关。
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我希望莫拉能留在德莱希尔。”
阿斯米娅静静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
“自从里安·特鲁维斯创立德莱希尔以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中立。西部大陆有需求我们便供给货物，东部大陆来了订单，我们也会准备。人魔战争的时候，偶尔还会有魔族的贵人来访，用不太熟练的人类语言获取物资。但是……这次的人魔战争显然不同于以往。我们面对的只是肉块、傀儡而已。对于我们商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没法谈条件的怪物更棘手的了。但凡有着智慧，又怎么会有人想舞刀弄枪呢。”
拿起桌子上杯子，阿斯米娅抿了一口。柔软的嘴唇带上水色，然而嘴角却没了微笑。
“你们也是渡过沙漠来到这里的。相信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异形，我们商人的据点也都无法幸免于难。想必，早晚也会来到德莱希尔来吧。我自认为德莱希尔的武装能够击退一国的军队，不过面对异形，想来是三拳难敌四手。作为乌里乌斯商会的会长，我有责任保护这座城市。我也知道莫拉是第85代勇者的弟子。有你师父在，我相信德莱希尔至少能挺过这场人魔战争。说实话，本来是希望你们两位都能留下来的。不过既然事关魔王讨伐，我也不好太过贪心。”
莫拉一句话都不说。
咬住细烟斗，紧皱眉头。
不过在柯莉西斯看来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多的必要。
“说实话，我也很害怕。”
抓住脑海中浮现的种种思绪，柯莉西斯如实回答。
“但是，如果师父留下就能救下、”
“柯莉斯。不要搞错先后顺序，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放下细烟斗，莫拉打断了柯莉西斯。
“为了能让更多人活下来，有时候必须要有人牺牲。这点道理你应该还是懂的吧。沉溺在自我满足里，到头来谁都救不了，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况且，这个女人也不只是为了防御异形才让我留下来的。德莱希尔有不少势力都希望乌里乌斯商会能下台。现在对他们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我在，也能够成为威慑力。我说的没错吧，阿斯米娅。”
“咯咯咯，还是瞒不过你呀。”
将扇子搭在嘴边，阿斯米娅装出一副困扰的样子。
“不过，德莱希尔要是沦陷了确实也会有问题。要是异形攻陷了这里，且不提我们两人。失去了补给点，恐怕东西大陆的人真的会很难往来。这次的人魔战争实在是过于特殊了。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为此能用上的人越多越好。”
果然……。
柯莉西斯注意到了。
之所以师父这么苦恼，还是因为自己尚且不能独当一面。
就师父而言，也是希望能留下来保护德莱希尔的。
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柯莉西斯咬紧嘴唇。
但是，这个问题倒也确实要慎重考虑。
“乌里乌斯会长，我先要确认几点……假如师父留在德莱希尔的话，我该怎么去东部大陆呢？”
“关于这点的话……”
站起身来，阿斯米娅靠近窗户，向外看去。
礼服上的小物件因此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方法之一呢。就是拜托现在来到德莱希尔的军人们带你过去。不过，东边说实话也并不太待见西边的人。加上你要找人的话，恐怕没这么简单。所以我打算给你安排一个向导。柯莉西斯你也见过几面，某种意义上，会是比较愉快的旅途。”
“见过几面？”
正当柯莉西斯困惑地皱起眉头，阿斯米娅则是从袖口探出手，轻轻拍了两下。
紧接着年迈的侍从则突然从房间的阴影里探出身来。
“克拉尼欧，看来他已经来了。帮我带来房间。”
“明白，会长。”
侍从离开房间，几分钟后，带着叹息登场的不是别人——正是柯莉西斯见过几面——同时也是刚骗过他的人。
“伊克尔先生、吗？”
挂着黑眼圈的眼睛与柯莉西斯四目相对。
两人几乎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