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板车上剩下的货。
鲁鲁莱便径直返回了商会。
将从人类那拿来的金币换成特拉的货币。
随后还了租来的骡子，拉着板车往城里走去。
这会儿正好赶上早起的店家们筹备货物。
主干道不见得有多少光亮，却也有不少人来往。
故而形影单只的鲁鲁莱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特拉，成人后会分到住所。
大多数人会搬进翻新的老房子。
有些则得在城市的周边重新建房。
鲁鲁莱的家在都市的西南方向，靠近农场的外城区。
走进和周遭一样破碎的独栋。
鲁鲁莱径直上了二楼。
可能是原本也没打算住太久。
落满了灰尘的一楼随处可见蜘蛛网的痕迹。
唯有二楼的卧室有些生活气息。
墙壁上，挂着好几幅画。
不得不说……品味真的很独特。
从右到左，分别是龙族、巨怪、精灵、人类。
——哥布林可以和所有种族交配。
这是哥布林唯一的特性。
也是身体并不占优势的弱小种族能在戈尔巴河畔创造如此文明的原因之一。
因为即便对象是异族，最后产下的孩子必然也是哥布林的相貌。
而且有一定概率拥有异能。
像是英雄泽库洛便是哥布林与兽人的混血。
在特拉若是能与异族结婚。
即便是商人也会受到尊敬。
甚至会被允许搬进内城区的石制建筑群。
因为他们的孩子在长大成人后，大多会为城邦做出极大的贡献。
据我所知，以与异族结婚为目标的年轻人可不在少数。
鲁鲁莱曾经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精灵、人类姑且不提，与龙族和巨怪之间体型也相差太多了点……
只能说鲁鲁莱当年确实挺会做梦的。
比起现在跟着他的少年有过之而不及。
「嘶……嘶……」
回过神来，鲁鲁莱竟然已经睡着了。
可见确实是累了。
不然也不可能沾床就倒。
不过……对我来说也算是好事。
精灵族“内战”的消息都传到乌里乌斯商会了。
恐怕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下定决心，我开始操控鲁鲁莱的梦境。
——————梦——————
置身能看穿整片大陆的高塔上。
我伴在王的左右。
龙王依旧我行我素，没有要来的迹象。
精灵王微闭着双眼，默不作声。
身居高位。
本应承担更多的责任。
然而位列大陆的顶点多年，拥有漫长历史的种族，似乎已经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比起傲慢的龙族，精灵比较注重形式。
所以聚集到这里的王。
有三位。
单膝跪地，仿若山丘的巨怪王向着面前的虚空俯首。
我的身旁，王——哥布林王也随之效仿。
……
无人言语。
大家都在等待。
母亲。
万物的创造者。
人类所畏惧的魔王。
等待她的苏醒……
世界上将会诞下新的种族。
四王则必须在那之前保护母亲，阻止人类的侵扰。
（喂。）
王用意念向我搭话。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没耐心。
（所以不是说了嘛。觐见母亲可没那么有趣。）
（……可这也太无聊了。）
与聚集在这里的龙族、精灵、巨怪不同。
哥布林的寿命仅有二十来年。
即便被选为王，也不一定有机会见证母亲的苏醒。
加之王才成为一族的领导者不久。
所以产生了莫须有的幻想吧。
（说实话，聚集到这里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用意念向王回复。
既然无聊，便陪着聊两句好了。
（本便是龙族起的头。为了更有仪式感。）
（仪式感？）
（没错，说到底还是为了向其他种族展示自己的权威。比如十几年前巨怪在战胜兽人后，确实获得了更多的资源。可不被其他种族认可，也不过是空有蛮力的掠夺者罢了。）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才足以称之为王。
（呵呵、可是龙族甚至都没来啊。）
（因为已经没有人敢挑衅他们了。自然也不再在意这种头衔。）
（也对。）
回想起刚才巨怪王从塔的外侧艰难攀爬而上的身影。
又想想甚至不屑觐见母亲的龙族。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被选为四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通常，战胜了前任四王的种族会收到邀请。）
我没有说实话。
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哥布林本身并没有战胜任何种族。
因为在戈尔巴河畔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繁荣。
所以受到了我的瞩目。
原本，我只应负责观察。
不可以向王搭话，更不可能提供建议。
如有必要，甚至必须成为抑制力，引导这个种族走向衰败。
只是与以往的种族不同……哥布林并不依靠武力。
他们的强大，来自于整个种族的凝聚力。
所以我选择干涉王的思考，来控制走向。
不过现在想来，确实牵扯过深了。
历代的哥布林王都以为我是一族的守护神。
甚至还将选择王的重任都交到了我的手中。
说实话，还是有些愧疚的。
“……”
！
（我肮脏的分身们。）
是母亲。
正对着三王的虚空缓缓扭转。
显现出暧昧、仅有轮廓的黑影。
诡异，同时又透着悲凉。
尚未获得肉身，仅作为概念而存在的母亲。
现在的她甚至还无法说话。
只能由我们代为传达她的话语。
也不知道附在其他王身上的几位，是否有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过……为什么是“肮脏的分身”。
我有股不祥的预感。
往常，母亲都称呼他们为“可爱的孩子”。
（长久以来，我似乎误会了什么。以为只要诞下新的种族，总有一天，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精灵王睁开了眼。
如同花瓣般绚丽的双瞳透露出惊愕。
即便是第一次觐见母亲的哥布林与巨怪，也察觉了异样。
（什么情况。）
王向我发问。
然而我必须代言母亲的话语，无法回答。
何况，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渴求着谅解……然而，这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我能感受到母亲内心。
迷茫、不甘掺杂着恐惧……这些情感最终交汇在一起，化作憎恨。
最后融为暗黑的信念。
（喂，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王再次向我发问。
我无法回答。
（我肮脏的分身们。你们之所以面对勇者毫无作为，是因为早就意识到我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不是吗。）
毫无作为。
想来是在说龙族和精灵的试炼吧。
精灵王背后硕大的蝶翼微微颤抖。
银黑色的皮肤上逐渐没了血气，变得惨白。
虽然听不见。
此刻的她，肯定正在和母亲辩解。
（面对人类的勇者。你们从数百年前便不做抗争。只是予以考验任由他们来到这座高塔。对此……我很失望。）
这便是给予精灵王的答复。
与此同时，我内心的不安化作了确信。
果然，此次苏醒，母亲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回想起我们五个诞生的意义……
或许，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