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法市政大楼门前的广场上，五十多个预备民兵排成两列，镇长和守卫队长正安排人给他们分发仓库里的武器和简易皮甲。这些人，再加上警卫队在役的九十名士兵，就是亚法镇能集结的全部力量了。
“你确定最近会有大规模袭击？”镇长有些忧虑，这样占用劳动力对镇的财务会造成很大压力。
“我派出的斥候已经发现他们的动向，最快明天就会出现。”这当然是假话，但只要攻击确实发生了，就没人会在乎过程里的细枝末节。
正说着，守卫队长看见舒洛和蕾米莉亚走来，对镇长说：“我去和外援沟通一下，明天守备队的指挥就交给你了。”
“辛苦了。”舒洛和守卫队长握了下手，“昨天匆忙，忘了问阁下的名讳。”
“我叫尼基塔，夫人的名字是塔玛拉。”守卫队长说，“不必在意，现在也不期望别人能记住我们的名字。”
“也没必要那么悲观吧。”舒洛叹了口气，“男爵……出事的时候，你在这个职位吗？”
“没错，我从武术学校毕业后想成为骑士未能如愿；困难之际男爵看中招募了我，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蕾米莉亚想，维克斯男爵曾经也是一个正常人，恶魔到底让他看见了什么，又许诺了什么东西呢？
舒洛递给尼基塔一根卷烟：“那些鼠人被消灭后，你觉得黑翼有没有可能放弃计划？”
“不可能，他们一定回来。”尼基塔肯定得说，“所有胆敢忤逆的人必须死，这是黑翼一直以来的铁则。”
青年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想靠威吓让其他人效力，就得有这种程度才行。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比如明天待在距离庄园较近的位置？”
尼基塔坚定地说：“不用，守卫宅邸是我的职责。请二位见机行事，尽量减少镇民的伤亡。”
离开广场后，莉亚问：“为什么不让镇民撤离呢？”
舒洛看着她：“又能往哪里撤？”
“这……”她答不出来。
“对生活在边区的人类，城镇就是最好的庇护所。尼基塔有时间提前准备部署，到明天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防御力量，平民尽量躲在家里就行。”
下午舒洛没有如往常那样四处走动，他仔细地检查完武器和护具，本想放松一下，又想起了什么，来到蕾米莉亚的房间。
“唔，你干嘛？”少女正趴在床上看关于魔法阵地的书，她房间的钥匙昨天就给了舒洛一把，省得自己总是去开门。
“我看你准备的怎样，魔力补满了吗，法杖有没有调整好，一次性的战斗道具有没有补充？”
“不至于吧。”莉亚扭了扭身体，昨晚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但后来发现鼠人的实力不过尔尔，无非数量和先发优势。在城镇卫队已经集结的现在，她不认为会遭遇很严重的威胁。
“你还真是不记打啊。”
舒洛握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疼得她大叫一声，揉着痛处向墙壁蜷缩。
“你干什么，很痛的！”
“我观察到你这件纱裙从来不脏，还以为是一件史诗级装备，结果仅仅有自我清洁而已？”
“哼，我又不是佣兵，要那些护甲有什么用？”蕾米莉亚气鼓鼓地说，“总之没有防御，一碰就倒！”
实际上，这件白色纱裙是妮蔻以冰魔蚕丝线为材料基底，在上面复合多重防御术式和功能制作的装备，不仅可以自动清除污渍，调节体感温度，更重要的是它具备很强的精神防护效果，帮助她抵抗各种诅咒。莉亚没有告诉舒洛，因为她希望他能更多地关注自己。
不过因为材质原因，纱裙几乎无法吸收物理伤害，“一碰就倒”也不算完全的虚构。
青年皱起眉头：“这怎么行，有时间给你买一套皮甲。”
“我不要！”一听到穿上就浑身不适的护具，少女进入油盐不进模式。
“敌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一定要等到躺进医院才后悔？”
“怎么可能。”她硬着头皮说。其实真正的流程是当伤口痛得她死去活来时会后悔，但痊愈后很快忘的一干二净，直到下一次后悔循环往复……
舒洛见她犟脾气起来了，知道多说无益，替她锁上窗户就回到自己房间。
打坐调息，指掐法诀，引导斗气沿着经脉运转。舒洛已经有半年没有这样修炼过了，倒不是因为他懒惰，自从到55级以后基础的修炼功法效果已变得十分微弱，只剩下补充消耗的作用。
这个等级在红松王国算得上顶尖水准，但在夏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前还算不了什么；如果想回去，他至少要突破圣域才行。余下的差距要么靠大机缘，要么靠生死恶战，对缺少支持的舒洛来说，两条路可行性都很低。
看见蕾米莉亚的第一眼舒洛就判断她背景不凡，除了看似朴素实则奢华的服饰，少女的眼神、动作和习惯都表明她生活在一个没有斗争、没有威胁、生活富足的环境中。除了圣域或帝国皇室，没人具备如此条件。
不曾想鬼使神差下，背景没捞到，她反而还赖上了。或许可以把洁琳的遗物交给她自己离开，但心里却放心不下，莉亚过于善良纯真，魔法天赋却不俗，很容易沦为恶人的工具。
考虑了一圈，寻找妮蔻果然还是最优先事项。到时候有蕾米莉亚打通关系，再加上自己的游说技巧，如果能说服大魔女对抗皇帝，整个局面都会活起来。
由于招待和厨师死于鼠人袭击，旅馆老板暂停了餐饮供应，直到招募到新的职员。舒洛和蕾米莉亚在街上买了一些面包和牛奶，少女双眸清亮，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兴致勃勃地聊着她以前经历过的各种神奇魔法现象，前一天晚上的争执仿佛从未存在过。
“呀，守备队长来了。”莉亚举起手指向一个方向，果然是尼基塔带着两名庄园护卫正在经过。
“二位休息得可好？”
舒洛和他打招呼：“还不错，就是经过前天的事情多少有些放不下心；倒是队长一大早就忙起来了。”
“面对强敌再多的准备都不过分。虽然我主要负责庄园一带，民兵队伍的指挥由镇长负责，但我想趁现在指导他们在主要道路上设置一些掩体和拒马。”
舒洛点点头：“看来阁下是内行，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那就祝你们旗开得胜好了。”
“也请二位尽力相助。”尼基塔学着做了一个夏国的抱拳礼仪，“对了，那三位朋友还没回来么？”
莉亚说道：“对哦，这两天一直没有星歌他们的消息，不会是出意外了吧？”
“他们可是混道上的老油条，应该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舒洛说。
“没关系，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尼基塔离开后，蕾米莉亚拿出法杖轻轻抚摸：“感觉有大事要发生时，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呢。”
“适度的紧张能让你保持状态，别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就行。”
他们沿着街道散步，受到昨天召集预备民兵和镇长在广场发表关于即将有强盗袭击的宣讲造成的影响，今天的亚法镇比之前冷清很多，不少店铺门窗紧闭，市集里的摊位也稀稀拉拉，莉亚能看到有镇民从窗户里望着他们。
“你说会不会是虚惊一场呢？”
舒洛回答道：“我希望不是。”
“欸，为什么。”
“夏国有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唔，听起来也有道理呢。”
与此同时，亚法镇东侧的山丘上，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正絮絮叨叨地来回走动，旁边是两名半跪在地、单手抱胸的黑衣人。道士的步伐看似杂乱，却暗合本源阴阳之理，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双重螺旋图案。
“太阳，光辉之源，万物之祖啊，汝之大限已然临近。愚昧的世人啊，嫉妒吧，怨恨吧，懊悔吧，天国不过虚幻，地狱常存世间！从此以后，这位面将交由我等支配！”
黑色涟漪以他为中心向远处的城镇扩散，一名黑衣人说道：“不愧是判官大人！”
“巨龙只会被带无意义光泽的死物吸引，只有吾神撒旦才知道如何瓦解这虚伪幻象！”道士冷笑着，“现在就先让他们蹦哒一会好了。”
两个黑衣人识趣地没有接话。
“告诉维克斯，许诺之物撒旦都已赐下，现在到了他证明自己忠诚的时候了。”
“是。”
黑衣人退下后，道士背着手看向渐渐被黑暗笼罩的亚法镇：“职责到此结束，但贫道还有些兴致，不如……”不见有任何动作，他的身影在原地渐渐消失。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市政大楼前。少女提议：“都到这里了，去看看那个有意思的豹人吧。”
“怎么，没事做就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啊？”罗伯特让他们进入办公室，“先说好，我可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本地产的油茶。”
舒洛笑了笑：“我们只是来看望您一下，最近可好？”
“还算可以，有民兵在街上巡逻，就不用我忙前忙后了。”罗伯特想从抽屉里拿一些点心，忽然觉得眼前变暗了一些。
“什么情况，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听到这话，舒洛和莉亚二人也开始反应过来。
“不，是外面变黑了。”
他们跑到窗边向外看去，四周已经接近黑夜，天上的太阳变成一个漆黑的孔，只剩一个发亮的光圈。
“竟有如此阵势，真的是盗贼吗？”豹人的烟斗从僵硬的手中落下。
舒洛和蕾米莉亚拔出武器：“他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