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医院还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里面的喧哗声。走进一看，把问诊区挤得水泄不通的正是洛伦兹·星歌与他的手下，两名护士刚把一副担架抬进病房。
蕾米莉亚问：“你们这几天躲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安东尼奥觉得这几个人有些脸熟：“等等，你们是不是倒卖圣水的人……”
星歌脸色一变，忙咳了两声说道：“什么倒卖？我们只做正经生意！”可惜少女鄙夷的目光让他的话本就不多的可信度又削弱了几分。
“现在正是困难时期，过往遗留问题等稳定下来后再谈也不迟。”舒洛说，“重要的是，你们说有关于维克斯去向的消息？”
四天前，星歌一行人从领主庄园逃出，为了避人耳目维持在城镇外围活动，只留下贾娜作为潜伏的眼线。塔玛拉取消通缉令后，他们本准备回到镇中，却偶然间发现有车队与深夜离开亚法向东驶去。正如之前安东尼奥所说，亚法是红松王国东北部唯一的大型聚居地，再往东走只有一些零星的小村庄，普通的行脚商就能满足需求，完全不需要那么多货运马车。
一路探查，地下情报网在一处山坳里发现由鼠人把守的怪物营地。马车进入后斯莫克设法跟着潜入，据他说马车车篷里的是被捆成肉粽的镇民，他们被塞进一个个隆起的土丘；洞中似乎被人设置了什么阵法，之前还不时发出沉闷呻吟的镇民进去以后再也没有动静，只剩下鼠人四处巡逻。
星歌本想继续监视，无奈那个地方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只能先暂时回到城郊。但是他对那几辆马车留了心眼，安排人全天不间断监视城镇东门。就在今天上午大约九点钟，那几辆马车再次出现，根据体型判断车上的人多半是维克斯男爵。
当时值守的人是前不久从西尔维村调回的托伦，他立刻向星歌报告，但还不等他们作出反应，黑日异象降临，大量生魂从东面出现开始了对亚法猛攻。地下情报网里除了沃尔沃斯以外，其他人以盗贼为主，很难正面对抗魔物大潮，星歌决定撤退到东南方的小山丘上。
“那之后，我们看见城门陷落，大批怪物冲进城中。当时我觉得事态严峻，或许应该绕到西面去接应你们，但是……”
“你们看见维克斯了？”安东尼奥问。
“还有后面追他的尼基塔，就是在庄园里和沃尔沃斯交战的那位。”舒洛补充道。
星歌摇头：“其实我们没有辨认出这两位的身份，但跟随那位守卫队长——他叫尼基塔是吧——的一个庄园守卫在出城时遭到人形怪物袭击后掉队，误打误撞地跑到我们这里。他那时的情况很不好，就像着了魔，看上去没有任何方向感，而且会攻击眼前任何会活动的物体；我们没办法，只能先将他打晕。等天亮了以后这人短暂清醒了一段时间，告诉我们男爵夫人被抓走了，守卫队长前往追击，不过细节部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怪物攻势最猛烈的地方也是东门，倒还算合理。”蕾米莉亚说，“可是现在天都快黑了，无论成不成功，尼基塔都该回来了吧，哪怕是再叫一些帮手呢？”
安东尼奥：“我不想作出悲观的预测，但我们也有要做的事。那个怪物巢穴一日不铲除，亚法镇随时都会遭到威胁，所以我准备明天派出一支队伍沿着他们提到的方向搜索，你们也可以参加，顺便寻找失踪的人。不过关于走私的事……”
星歌苦着脸：“我都说了，真的没有！”
舒洛笑了笑，不只是有，地下情报网还是当地黑市的头号供货商。教会如果真的想查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但在恶魔入侵的征兆面前，这些倒也不算什么了，所以这件事大概率不了了之，当然前提是派来的那位主教没有什么奇怪的好恶。
第二天，照常升起的太阳让镇上的很多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袭击仍偶有发生，至少昨天的噩梦应该不会重演了。
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在通向东方、逐渐变得狭窄的商道上前进。
“没想到你居然会一起来。”蕾米莉亚说，“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镇里直到那什么主教到来呢。”
“如果我是领主，或许会这么做；但神职人员与贵族还是有些不同的。”安东尼奥微笑着说。
“诶，有什么不一样吗？”
舒洛解释道：“贵族的地位来自其统辖的领地，而神官只需要神恩。有时候两者会有重合，比如一个发展迅速的地区信徒数量往往也会增加，但两者的行事逻辑依然不同，尤其是涉及到邪神或恶魔的时候；保护领地以及其带来的税收在贵族眼里是第一要务，但它能带来的神恩却远不如消灭一个哪怕最低等的劣魔。”
“哈哈，说没有这个原因是不可能的，尤其在狩猎之神灵风的教会，来自恶魔或魔鬼的战利品是晋升主教的条件，所以就算有风险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过舒先生怎么了解这么多，应该不是以前从事过类似的职业吧？毕竟对我们来说脱离信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嗯，以前和神官打交道知道了一些。”
“这样啊。”安东尼奥看向前方，“但是算计神恩也有个度，不能本末倒置，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成为伪信者。说起来舒先生这种人要是成为伪信者还挺可怕的。”
前面的星歌听到他的话回头问道：“伪信者是什么？”
“只有教会使用的词，解释起来非常麻烦，所以带好你的路。”舒洛拉回话题。
一路上有零星的生魂游荡，验证了地下情报网的说法；但尼基塔和其余失踪的庄园护卫一直没有出现。莉亚疑惑地问：“奇怪，他们会跑到哪里去，昨天星歌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守卫情况怎么样了？”
“很遗憾，受到邪术影响，他的神智依然没有恢复正常。”安东尼奥说，“等教会的增援到了，我准备把他转移到伊万涅夫堡由专业人士进一步观察。”
斯莫克带着他们爬上一道低矮的山脊，指着下面隐约可见的简陋木头栅栏说：“看，就是那里。”安东尼奥眯眼看去，果然像星歌说的那样，营地中分布有十多个隆起的土丘。
蕾米莉亚小声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下面的颜色不太对？”
“颜色？”斯莫克才注意到整个营地似乎蒙着一层灰色，“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那天晚上我潜入探查时总觉得不舒服，莫非是这个原因？”
“那是异位面的气息。”神官皱起眉头，“尽管很淡，也不得不防，进去的时候你们不要散得太开。”
“吱吱！”
从外面看去，下方只是有一些鼠人、半身人和地精等小型怪物游荡。站在门口的鼠人见进攻者人数很多，尖叫示警后各自逃离；最前面的士兵刚跨进入口，整个营地仿佛从睡梦中惊醒，脚下的泥土翻滚着，从里面爬出骷髅和灰泥怪。
“呃啊啊！”
有士兵嚎叫起来，他的脚踝被一双从地里伸出，缠绕着黑气的手拽住狠狠往下拉，被接触到的皮肤迅速腐化溃烂。
“列队向前，保持警惕！”
在入口外侧的安东尼奥一边指挥队伍，一边向营地中洒下大片光辉。作为正式神官，他的恶灵驱散可以同时对一片区域生效，不像蕾米莉亚一次只能作用一个目标，用魔法仿制的神术与正式神术的差距。
在神力光芒的对冲下，弥漫在营地里的灰雾渐渐消失。
“还挺有模有样嘛，你之前上过军事学院？”舒洛和莉亚留在后方，看见此景他饶有兴趣地问。
安东尼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过奖了，只是在见习牧师时参观过操练场，依葫芦画瓢罢了。不过要论本职，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噜……”
话音刚落，营地里十多个土丘震动起来，每个半米高的洞口爬出两三个衣衫褴褛的人形，向士兵们扑去，没有和之前的骷髅与泥怪一样在圣光中溶解。
“恶灵驱散对它们无效？在镇里也是这样，当时我以为是神术效果被压制，现在看来原因是这些丧尸不属于不死生物？但这可能吗？”
“作为目前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它的可信度很高。”舒洛对营地门口的星歌等人喊道，“快，去帮把手，尽量避免伤亡。”
“好嘞！”
出发之前安东尼奥特意和地下情报网说好，此次行动必须接受指挥，否则不仅不让同行，还会把他们赶出去；不得不说在亚法经营一座小教堂这几年，神官学到了一些交际手腕。星歌这些人平时野习惯了，这次出来可是憋屈得紧，听到可以动手立刻大呼小叫地冲进去。
“喂，没让你们全部去，万一有埋伏的敌人抄后怎么办？”但那些人哪里还听得见，安东尼奥摇摇头，“唉，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舒洛说：“但他们的个人实力都不错，阁下还是喜欢更有纪律的战士？”
“那是当然，正因为羔羊们集结在神的旗帜下，才能拥有抵抗豺狼的能力。个人再强终究只是个体，终究敌不过分工合理，配合娴熟的集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