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秒钟，门向内侧打开。这个长宽约二十尺的房间比走廊稍微整齐一点，至少没有需要仔细寻找落脚点的程度。左侧是一个被腐蚀得摇摇欲坠、上面横七竖八摆着几本褪色旧书的木书架，书架前摆着一套桌椅；右边则是一个衣柜、一个衣帽架，和一个放在角落里的火炉。房间的最里面，是一个铺稻草床垫的床铺，床下摆放有两个铁箱。
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正站在床前看着他们，邋遢的脸上爬有一些皱纹，但从黑色眼瞳射出的目光十分尖锐，让蕾米莉亚感到些许不适。刚才女人没有用手开门，而是通过魔法远程操控。
“我说谁在外面大喊大叫，原来是城市哨兵的小鬼来了啊。”女人打量着他们，“后面是谁，新找来的帮手吗？”
“姑且这么看吧。”艾莉婕没有在意她的称呼，“老太婆，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一些？”
“呵，终于找来了吗？”女人语气中充满不屑，“只会坐在办公室里谈天论地的人就是不行，码头街出问题接近两年才反应过来；自从那些家伙开始胡搞，我的水晶球都变得不灵光了。”
艾莉婕感到十分惊讶：“你早就知道有人在筹划犯罪了？为什么不报告哨兵？”
“奇怪，你又没有来问我，难道要我主动找你们吗？”女人看向舒洛他们，“这几位似乎不了解情况，我给你们简单说一下。”
她的名字叫赛娜，如之前所见，是一位住在旧街区地下室的落魄法师。然而与寒酸的境遇不同，她在魔法阵学上的造诣相当深厚，床下铁箱的秘法锁就由她亲手制作；赛娜还把一个箱子丢给蕾米莉亚发出挑战，结果四十八级的少女无法在不触发自毁的前提下打开箱子，让莉亚又是一阵脸红。
在码头街东段的沙滩上有一个赛娜设计的自助观光游艇装置，游客投入钱币后就可以获得一个暂时解锁的舢板，使用时间结束后舢板会自动返回原处。虽然已经实现全自动化经营，她还是经常到附近的一个小亭里查看情况，因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不开眼的家伙试图强行破坏。
“起雾之后我一直躲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因为以我现在的实力如果发生遭遇是无法对抗的。”赛娜说，“但在那之前，大约傍晚六点多钟的时候，我在亭子里清点完最近三天的收入正准备回家，有三个背着一根铁管、裤脚散发恶臭的黑袍人找上门，他们用面巾蒙着脸，多半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一开口就要我把东西交出去，呵，我现在一穷二白，哪有什么东西？”
听了赛娜的话，艾莉婕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才问：“接下来呢？”
“没了。我把他们骂了一顿，其中一个人好像想动手，被领头的那个拦住，最后匆忙离开。反正我烂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
艾莉婕沉默片刻，最后对赛娜说：“谢谢，还有……保重。”
……
一行人回到地面，舒洛说道：“其实这一趟获得的信息量不少，但大家情绪都很消沉啊。长官，赛娜女士看上去有一段悲惨的过去，而且与你有关，可以具体解释一下吗？”
“唉。”艾莉婕长长地叹了口气，“按照保密规定我本不该告诉你们，但如果和案件有关的话……”
“实际上，论在联邦政府的资历，赛娜比我强得多。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中队长的时候，她是全城，不，应该是全联邦闻名的魔法天才，不到四十岁就成为大魔导师，法师协会的副会长，即将完成自己的魔法发明，前途不可限量。”
比比瞪大眼睛：“虽然能预料她以前很厉害，没想到这么夸张！可后来发生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因为她的发明，海瑟探测器。”艾莉婕说，“听说这种装置的原型来自一位叫海瑟的古魔法师的笔记，为了复现它使用了布伦纳斯开国国父毛奇大公的遗产。我不清楚具体原理，据说人与这种神奇的装置同调后，用意识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信息输入进去，探测器就会给出距离最近的目标方位，至少五环以下的魔法无法屏蔽。”
蕾米莉亚：“除了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上任联邦首脑克伦特对它特别感兴趣……话说回来，又有谁能不动心？十五年前，他瞒着政府机关，秘密召集一部分法师协会的成员，要用海瑟探测器进行一次寻宝。克伦特没有告诉其他人具体要找什么，这个秘密已经被他带进了坟墓。我率领搜救队在城市西侧的山地峡谷里找到他们时，寻宝队伍已经全军覆没，这是对外宣称的版本。”
舒洛说：“然而，有人幸存了下来，并借助你的关系在根特城里隐藏到今天。”
“没错，我在尸体堆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赛娜。我本想叫医务兵用担架把她抬走，但她却拼命对我说，不要让政府知道她还活着；这场灾难，是联邦内部，尤其是法师协会的人一手策划的。以前赛娜对我所有照顾，所以我便把她藏了起来——对拥有指挥权的中队长，制造一个没人在场的空档并不难。”
“你相信她的话吗？”
“一开始将信将疑吧。把她送到根特城的一个安全屋疗养后，赛娜告诉我克伦特家族在一个月内会全部死绝；结果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被从楼顶掉落的花盆砸中、染上怪异疾病、死于街头械斗，甚至自杀，总之各种各样的诡异现象降临在前首脑的家族成员头上，一个贵族支系真的就这么消失了。所以……”
蕾米莉亚感到一阵胆寒，艾莉婕说的也太邪门了，繁华的根特城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赛娜怎么知道的？”
“占卜术。”
“我知道了。”舒洛开始分析赛娜的证词，其中最主要的疑点是对方没有具体说要求交出什么东西，让他难以判断是不是和希姆从老布罗酒馆带离的物品是同一个，还是说追溯到十五年前的海瑟探测器。
但比比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然后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政府总得有个说法吧？”
艾莉婕犹豫了一会，才艰涩地说道：“在诸多贵族和现任法师协会会长贾奥的撺掇下，议会宣布赛娜谋害领主家族，她的所有学生全都惨遭杀害，头衔也被剥夺。”
蕾米莉亚气得跺脚：“可恶，怎么能这样？”
“贾奥的权力欲肯定在里面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你也要小心，像你这样天资优秀的年轻魔法师，如果不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宁可抹杀以免威胁自己的地位。”
“对哦，他们还叫我加入法师协会来着。”少女想起进城第四天发生的事，“但我没有其它技能，还能进入哪个行会呢？”
“这个简单。”艾莉婕说，“你们不是买了老布罗酒馆吗？你以酒馆持有者的身份加入酒店协会就可以了，那里不看重技能，只看资产。”
比比：“好主意，不愧是城防总指挥官呢！”
艾莉婕：“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奇怪？”
……
中午，四人在码头街的一家饭馆随便凑合了一顿。尽管收入不菲，艾莉婕本是一个生活简朴的人，昨天去高档餐厅是为了更快拉近与他们——主要是舒洛的距离，只是没料到舒洛也不太在乎这些。
比比调皮地说：“哎呀，现在是不是觉得昨晚应该就点几碗面条得了！”
“你小子没大没小的，欠吃点教训啊。”艾莉婕笑着说，“我预算充足得很，只是嫌麻烦；而且要是条件太差，你们都要怀疑我这身份是不是假的了。”
舒洛说：“那倒不会，哨兵们看你的眼神中包含的钦佩和尊重真实无疑。”
“出色的观察力，如果是以前我都想推荐你加入城防委员会了。”
“你现在不信任政府？”
艾莉婕喝了口红茶：“我所在的中队是最先发现克伦特尸体的人，你觉得凶手会放心吗？好在我得到高人指点，将那些派来跟踪的探子全部蒸发以后，那些人稍微老实了些。”
“是教你武艺的人吧？”
“别告诉我这也能看出来。”
“哈哈，确实是猜的。”
蕾米莉亚问：“他们连城市哨兵长官都敢盯梢的吗？”
艾莉婕眯着眼睛：“虽然根特崇尚法律，但贵族作为联邦力量的支柱，确实享有特权而有恃无恐，毕竟人不会判自己有罪……至少那些自私的贵族是这样。”
虽然饭菜味道很普通，气氛比昨天融洽很多，吃得倒也愉快。
他们走出饭馆，来到案发现场；码头已经清理干净，只留下一条描绘尸体姿势的白色曲线。
“被发现时，死者面朝下趴在地面上，后背中枪贯穿胸口。根据描述，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三个……”
艾莉婕给三人复述现场情况时，一个四人组成的哨兵队伍跑来：“报告长官，夏尔曼队长在罗盘巷的一个废弃仓库里发现三具尸体，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两天左右。另外，在仓库的门后和墙上确实有蛇形标记。”
“真找到了。”艾莉婕当机立断，“走，过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