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睡啊？”
夜里十一点，比比从盥洗室走出，看见舒洛和蕾米莉亚仍坐在沙发上。舒洛用左手支着下巴在思考什么，银发少女则趴在旁边的长沙发上对着面前的地图发呆。
“地下情报网留下的信息中提到几个人名。希姆和凯伦是先后在沙滩上被杀的人这点没有疑问，拉狄克和苏桑是在根特的地下情报网上级；最后是巨龙教的希尔德，留下这则信息的人认为是她在寻找石板。”舒洛看着右手中的笔记本。
比比说：“我也觉得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巨龙教，那个希尔德是什么人？”
“我曾经听过她的名字，应该是龙语者。”
比比的思维浅显直接，舒洛却认为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那段信息提到过地下情报网指挥混乱，一部分高层被贵族收买。而据他所知，崇拜龙族文明、试图重建远古龙族帝国的巨龙教对所有类型的人类文明都持敌意态度；同样，无论持何种政见，也不会有人类社会的统治阶层成员认为自己会在贪婪巨龙的野心蓝图中有一席之地。
盯着那块石板的，真的只有巨龙教吗？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把它送到布罗酒馆的究竟是谁，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尽管取得了一些进展，悬而未决的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比比接着说：“关于巨龙教，我听说他们近期在进行一个大计划，想要恢复龙族在世界上的主宰地位。但如今环境中的魔力远不如神代浓郁，承担得起龙族的大规模活动吗？”
“理论上不能，要让龙族恢复到以前的数量，必须对整个位面进行根本性改造；如果仅靠自身力量，即使真神都做不到这点。相比之下，更有可行性的方案或许是……”
舒洛说到这里，蕾米莉亚忽然“咦”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法？”
“啊，不是，我刚刚有些走神，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少女急忙说，“地图背面好像有东西？”
舒洛拿过地图放在桌子上，有了蕾米莉亚的提示，在灯光照耀下的地图似乎有一些线条若隐若现。一瞬间，他想起了什么，对莉亚说：“使用照明术，尽量把颜色往红色靠。”
“哎，不是有客厅的大灯么？”虽然不解，少女还是调节术式，法杖顶端散发的光芒给客厅染上一层浅红。
“还可以再调吗？”
“再这么下去照明术就要失效了。”
“没关系，继续。”
法杖发出的光暗淡下去，后来看上去与常态无异，只有在靠近时能感受到一点稀薄的热量。蕾米莉亚正疑惑这是在干什么，听见比比惊讶的声音。
“出现了！”
真的有之前没有的内容从那张地图上浮现出来，是一个由数条横平竖直的直线组成的网络，将那些标记的地点包括其中；而这个网络的中心，正是索伦家族的庄园。
夏国的特务机关使用过一种特殊墨水，其材料只有在被一种特殊光线照射后才会激活显现。地下情报网来头不小，这种东西都能搞到。
比比看着地图：“不过这些线条是什么意思，很多都是从建筑物中直接穿过去的，难不成是密道？”
“不，密道以隐蔽性为第一要求，这种一条直线的设计非常容易暴露。”舒洛说，“实际上不难猜，还记得赛娜说那三个黑袍人‘裤脚散发着恶臭’吗？从什么地方出来能让她特意强调臭味的方向？”
蕾米莉亚：“我知道了，下水道！仔细看来，这上面较细的管道从居民区伸出，逐渐汇集到主管道，最后进入大海，确实是下水道的形式呢。”
比比说道：“地图上标记的地方不是地上，而是地下，难怪我们今天找不到线索。初始的地图很可能是隐藏的部分，可能是出于谨慎，绘制它的人采用了一种拐弯抹角的传递方式。”
找到新的方向，大家都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失眠了。
……
第三天早晨，艾莉婕听见这个消息十分振奋，立刻派人找来一张根特城排水道施工图，准备探寻地图标记的秘密。他们带着一支城市哨兵队伍来到距离最近的位于城区东北部的竖井，不过当路边的井盖被撬开时，几乎快凝结出实体的臭气扑面而来，蕾米莉亚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臭气熏天”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里面的情况，混合各种排泄物的污水在高温的催化下将管道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生命禁区。别说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就是经历过各种场面的舒洛和艾莉婕都感到头皮发麻。
“如果贸然进入，我敢说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感染瘟疫。”艾莉婕说，“看来我们需要一些防护装备……话说这下面真的能住人吗？”
半个小时后，后勤人员送来一批隔离面具，上面有类似猪鼻的拱出，里面填有过滤材料，应该可以帮助他们尽可能坚持得久一些。除此以外还有筒靴和手套，为健康着想最好不要和下水道中的任何物体发生直接接触。
尽管采取了这些措施，而且下水道修建有高于污水面的走道，蕾米莉亚依然选择使用浮空术前进；她要求舒洛也这么做，哪怕会消耗她更多魔力。
“虽然有一些心理准备，但根特的下水道果然……令人印象深刻。虽然有过滤面罩，说实话，我的嗅觉系统已经麻木了。”走在中途，艾莉婕苦笑着说。
管道中沾染病菌的蚊虫到处都是，蕾米莉亚努力调动魔力形成力场，将那些恶心的东西排斥在外。
“快要到了……嗯？两张地图怎么不一样。”比比拿着地图，“按照地下情报网的地图有一条向东的岔道才对，施工图上却没有。”
“这应该不太可能，仔细找找，是不是他们新挖了密道？”
众人沿着墙壁搜索了一会，听见蕾米莉亚的声音：“你们快来看看。”
艾莉婕把探照灯打过去，少女面前的墙上有一个黄色标志，是一个左右两端略尖的椭圆，里面包着一个正圆，外侧是上下两排发散的射线。她用眼神询问舒洛要不要把三天前夜里的事情讲出来，舒洛摇摇头，艾莉婕和其他城市哨兵都没有见过这个标志，现在正好是将它引入官方认知的契机；那次的经历过于诡异，处理不慎以后可能还会带来预料之外的麻烦。
“看来就在这个位置，但没有触发的机关？”
哨兵们正想寻找，舒洛对蕾米莉亚说：“莉亚，对标志使用敲击术。”
“哦。”尽管有些疑惑，这段时日以来少女也习惯了执行舒洛的命令。在战场上他没有时间把每条指令的由来都解释清楚，她要做的就是迅速、有效地完成它们，这是当初舒洛允许她跟着的条件。
咒语完成，墙壁上的黄色标志亮起时，所有人都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眼前这块十尺边长的方形墙壁向后退出，然后滑入右边的缝隙中，露出地上L形轨道和后面的台阶。艾莉婕和城市哨兵在前，蕾米莉亚和比比在中，舒洛断后，一行人谨慎地进入这条不存在于施工图上的通道。
爬上二十级台阶，再向东走一段距离，下水道里的水流和恶臭逐渐远去，他们终于能取下面具喘口气。在三十度的高温中佩戴这种气密性面具把蕾米莉亚热得够呛，刘海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前额上，肯定很不美观，但现在也顾不上形象问题。
“哈哈，至少他们不是能在污水中生活的怪物。”艾莉婕还不忘小声打趣缓和气氛。
这条通道大约有六尺宽，两侧墙壁开凿得较为粗糙，和下水道里一样没有任何光源。最前方的哨兵经过一个转角把探照灯的灯光照往深处，里面传来地精惊讶的叫声，随后飞来一支射歪的弩箭。
最前方的两名哨兵左手持圆盾，右手持矛加速向前冲去。
拐角这头通道逐渐变宽，连接着一个方形的地下空间，左右两边各有两根立柱支撑天花板。大厅门口站着两个驻守的地精，它们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突然受到强光照射反而看不清敌情；哨兵冲到一个地精面前将其一矛搠倒，同时空中闪过一抹银光，另一根弩箭从通道中飞出，射穿想要逃跑的地精的后背。
“快，抓紧时间。”确认第二个地精被比比一击毙命后，艾莉婕指挥哨兵们快速搜索旁边的房间，但里面只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肮胀的破布条和变质的黄油，应该只是地精的窝点。
他们穿过这个空间继续前进，找到了位于另一侧的通道入口。又向右转过一个弯，一行人进入另一个房间，里面有两个铺着稻草的高低床，床底下是存放衣物的木箱。
“谁？”
他们还没来得及检查，房间对面的木门打开，后面是一个手提钢斧的光头男子，他的脚边伏着一个触须怪。
“敌袭！”
不等舒洛他们发起攻击，男人瞪大眼睛发出警报，然后退回房间。随着他的吼声在地下空间中扩散，隧道中开始骚动，两个熊地精集结在男人身边，打算把城市哨兵们挡在这里为头目逃跑拖延时间。
“迅速突破！”
两个持盾的哨兵挡住熊地精掷来的飞刀，强行挤过门框，艾莉婕双手握持巨剑紧随其后，一场激战爆发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