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怎么不阻止他啊！”
此时，三人正沿着一条小路在沼泽地中行进。所谓的小路其实只是没有彻底完全液体的湿滑软土，每一脚踩上去都会发出“吧唧”的水泡破裂声。蕾米莉亚走得心惊胆战，稍有不慎一脚踏错可能立刻被淹没到膝盖，关于这点舒洛已经用木杆证明过了。
光是远远闻到的腐臭味就够让蕾米莉亚难受了，要是被沾在身上……她不敢想。
“为什么我们每次都做最累的活啦！”
“我说你哎，就是怕吃苦。”米希左手食指指背在少女后脑勺上敲了一下，“现在位于敌人攻击计划正中央的施韦彭堡完全是龙潭虎穴，也亏你坐得下去。远离那里，我们反而更安全。”
“可是，这里的环境确实很糟嘛。”今天是阴天，云层稠密低矮，加上沼泽里充沛的水汽，莉亚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蒸笼之中。幸亏现在不是夏天，少了炎热和蚊群两大敌人。
舒洛停下脚步，手指向前方：“你们看看，多么顽强的人们呐。”
她们抬头望去，一个由十多个高脚楼构成的村寨映入眼帘。衣衫单薄、肌肉健硕的当地人正将一筐筐战利品抗回住所，其中有作为食物的鱼、贝类、浆果和藓类植物，也有用作建筑修补的木料。
蕾米莉亚：“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有人生活在沼泽里啊。”
米希说：“生物的适应力比你想象中还要高哦。”
然而，即使是莉亚都能明显感觉出沼泽居民看向他们的眼神不甚友善。进入村子后，这些人更是装都不装了，挥着手中的钉耙竹帚(以及其它所有长条状的物体)冲来，让精灵少女大为震惊。
“他们招待外来人的方式是不是太狂野了，还真是原始部落啊？”
不过沼泽居民也只是强壮一些的平民而已，舒洛用剑鞘一扫就把最前面的两人拍到淤泥里打滚。后面的人被压倒性的场面震慑，聚在一起不敢继续向前。
“都把武器放下。”
浑厚的嗓音传来，居民们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古铜肤色，上身斜挂着一条棉布、腰间挂有从猎物身上取来的骨质挂饰的男人走来。
“从衣着看，不是施韦彭堡的人。不知各位来此偏远困苦之地有何贵干？”
舒洛指了指蕾米莉亚说：“她是根特公立学校的学生，来这里完成地图测绘任务。”
“嗯？”男人疑惑地打量少女，“如此纤弱的身体负担得起地质勘探的工作强度吗？”
哇，被看扁了！
男人接着说：“算了，那些我也不是很懂。但很可惜，你们来得不是时候，现在的沼泽十分危险，不是温室花朵能待的地方。各位还是尽快回去吧。”
舒洛摇头：“我们出发前已经预先了解过沼泽的主要危险。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最大危险就是你们的敌对行为。难道极度排外是这里的民风？”
“好吧，首先容我向刚才发生的不愉快表达歉意，他们把各位当作了施韦彭堡的人。但刚才提到的危险绝非凭空捏造，因为我们和施韦彭堡的决战即将到来。”
米希问道：“你们和施韦彭堡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施韦彭堡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好像是某个外国贵族建立的度假庄园。一开始他们和本地居民相安无事，但最近几年他们居然把自己当作领主，以赋税的名义搜刮财物征发劳役；人们苦不堪言，但又敌不过那些凶恶的庄丁，只能逃向沼泽深处勉强维生。”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正是由于施韦彭堡的横征暴敛，越来越多的种族联合到我们反抗组织的旗帜之下。最近，我们终于设法搞到能对付他们的东西，此番定要将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受到他的鼓动，周围的人也举起拳头吼叫起来。
眼前情形让蕾米莉亚彻底呆住了：“呃呃，和我之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米希左手手背靠在腰间得意地说：“怎么样，一直呆在贵族的城堡里不可避免会受蒙蔽吧。不过事实真相究竟如何……”
男人名叫迪尔克，是这个村庄兼前线据点的首领。蕾米莉亚这才发现村子里的人都是壮年男女，几乎没有老人和小孩；原来是因为他们前来执行侦察任务，把老弱幼童留在了沼泽深处的栖息地中。
“我想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施韦彭堡最近增加了很多驻守兵力。”一座木屋的大堂里，舒洛对迪尔克说，“你们仍然坚持继续行动吗？”
“当然。”迪尔克坚定地点头，“他们或许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在沼泽地里单纯的人数意义不大；只要充分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多少人来都叫他们有去无回。其实我们最大的困扰是他们坚固的城墙和箭塔，但很快那些也不再是问题！”
米希问：“虽然不是很美观，但施韦彭堡的防御确实很坚固。你们准备怎么攻破它？”
“呵呵，这种涉及机密的事情最好不要问。”舒洛点上一根烟，也丢给迪尔克一根。
男人把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你不用烟斗？”
“远东地区一般不用那个。”舒洛看迪尔克用打火石制造火种点燃卷烟，“你不是本地人吧？至少没有长期生活在这里。”
“嗯。或许你们会认为是自夸，我从小身手了得，十四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根特的一家商会看重，受雇佣为护卫，收入和生活条件远比沼泽地好。”迪尔克吸了口烟，“老板对我也很不错，还专门为我请了武学教练。但在三年前，我听说了沼泽地的乡亲遭遇的事情；不管怎样这里是我的故乡，我不能放任那些贵族老爷为非作歹。于是我辞去了工作，协助人们躲避庄丁，并联络协调沼泽里的各个部族统一步调；这些努力没有白费，终于熬到了反攻的时候。”
蕾米莉亚：“你说的其他部族是指……”
迪尔克笑了笑：“一锅大杂烩，但最主要的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沼泽的蜥蜴人和鱼人。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很难在几乎没有外援的情况中坚持下来。”
米希：“他们连类人部落都不放过吗？”
“当然，世上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施韦彭堡征收队‘刮地机’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为避免猜疑，舒洛没有继续就施韦彭堡的话题深入，转而问：“我们想继续深入沼泽，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劝你们不要这么做。”迪尔克揉了揉头发，“此处只是外围地区所以还好，但沼泽深处有很多未知的威胁。据那些蜥蜴人说，在夜晚会有鬼火出现，就像悬浮的灯笼；去追逐火光的人要么跟丢，要么再也没有回来。这还只是其中一种，更可怕的还有突然出现把人吸成干尸的吸血虫群……”
“嘶……”蕾米莉亚倒吸一口气，“住在这么诡异的地方你们不害怕吗？”
“不可能不怕啊，所以我们和蜥蜴人一样，尽量只沿几条固定的路径走；这些路经过它们多次反复验证，相对比较安全。不过……”
米希：“不过？”
“嗯，接下来的内容我不能保证真实性。蜥蜴人部落中流传着一个谣言，这片广阔沼泽地中出现一个神秘强大的存在，不断扩张的沼泽地、常年笼罩的阴云、鬼火都是其力量的象征。每次狩猎前蜥蜴人祭祀都会进行一次简短的礼拜仪式，尽管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
舒洛点头：“面对无法掌控的危险时人往往会寄托迷信，以求得心理上的安稳，和远洋航船上的鬼神信仰异曲同工。”
又聊了一会，舒洛起身告辞。他和迪尔克的交谈较为融洽，可能是后者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乡抛弃大城市优渥的生活条件选择扎根于穷乡僻壤的原因。受益于机遇，迪尔克受教育程度不算低，很多类似的人都对自己落后愚昧的同乡抱持鄙夷的态度。尽管相对最发达的地区，他的观念仍比较原始，但确实是世间善道的体现。
“居然打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们赶紧通知艾莉婕吧。”傍晚，山坡上的施韦彭堡出现在视野中时，蕾米莉亚提议道。
舒洛摇头：“不急，我们知道的只有迪尔克的一面之词。他说的内容里有一些疑点需要从另外的视角进行辨别。”
米希艾奥说：“是说他们准备怎么攻破城墙吧？当时没敢问……我也觉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的话很可能把关系闹僵，目的性过于明显了。”
少女想了想：“说起来，他们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我们的说辞呢，就不怕我们把情报透露给施韦彭堡？”
舒洛：“这是一种自信和示威。如果我们是施韦彭堡的人，他也可以传达出一个信息：就算你们再怎么防备，也难逃劫数。”
回到庄园中，晚餐已经结束，好在给他们留了三个人份量的饭菜。
艾莉婕听见舒洛回来，从山上的营地赶到时，他们正准备回卧室休息。
“怎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舒洛微笑着用手敲打桌面：“您或许得和维亚切斯拉夫好好沟通一下，附近居民对我们的意见有点大啊！”
“哦哦……有关于地下情报网的消息吗？”艾莉婕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她的一个弱点，精神紧张时视界会变得狭窄，忽略次要方面的信息。
“暂时还没有。”
“不用着急，还有五天时间。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打开秘库需要经过两个必要步骤，一个是用吻合的钥匙开锁，另一个是用维亚切斯拉夫家族成员的血解除防护结界。如果开锁后的半个小时内结界没有解除，就会触发自毁机制，具体有多大威力不得而知。
为确保万无一失，艾莉婕希望在打开秘库之前找出并消灭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对了，关于你拜托的事情。”艾莉婕拿出一张纸递到舒洛面前，“德普尔毕业于露西亚察里津陆军学院，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选择正式服役，因此军队里没有关于他的纪录。”
“好的，你也辛苦了。”舒洛简单扫了一眼，折叠纸张收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