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他们抬到船上去。”
托布死后没过多久，蛇人部族要么被杀要么逃走，只留下中央约三十尺半径、仍泛着寒气的冰面。然而帕塞没有收集战利品的闲暇，他忙着让手下把遭黑色液体腐蚀的战士用船运回聚落治疗休整。
舒洛走过去，看着树旁被染成漆黑的冰块：“这是你们说的‘污染’？”
汤姆说：“就是这种黑水，只要沾上一些皮毛就会像被火烤一样疼痛；还有，无论有多饿千万不要去吃黑水附近的食物，敢这么做的人都死了。”
米希：“托布能制造黑水，那么沼泽里其它地方的污染现象很可能也是人为引发的。”
蜥蜴人和鱼人战士们确认营地里没有幸存者后，纷纷乘船离开，帕塞独自坐在一簇芦苇旁望向泛着淡淡血色的水面出神。舒洛走到他旁边，用轻松的语气说：“我看了一下，只有六个人受伤，没有战死，损失应该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如果能给上几天时间，那些伤员可以再次投入战斗。”
帕塞用低沉的语调回应道：“汤姆或许和你们说过，除了‘污染’以外，近几年沼泽里还出现了很多别的危险，比如飘荡的鬼火、毫无预兆出现的淤泥陷阱，在灌木里织网的毒蛛等等。活动空间越来越小，食物来源也越来越紧张，但我们对那些现象无能为力。现在部落里的储备已经空了，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必须冲出去。”
“但外面是施韦彭堡的地盘。”舒洛立刻想通了很多事情，“难怪你们把时间钉得这么紧。但施韦彭堡的防御的确很坚固，你们真的有把握？”
“其实没有。”帕塞带蹼的手来回摩挲着长矛，“但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把它打下来，缴获里面的物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生存下去。”
蕾米莉亚说：“可是现在知道那些现象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解决了它就可以避免伤亡惨重的攻坚战了吧？”
帕塞：“不，不能回头。无论我们蜥蜴人还是逃难而来的居民都饱受施韦彭堡的压迫，而我也一直用推翻施韦彭堡的名义取得他们的支持。解决污染的源头，蜥蜴人部落继续在泛滥区苟且偷生，无疑辜负了其它种族的信任和付出；而且施韦彭堡不除，短暂的安稳又能持续多久呢？”
“所以。”帕塞站起来，“对施韦彭堡的总攻将于后天傍晚按计划发起，三年来我们做的一切全是为了那一刻的到来。”
米希：“看来他心意已决呢。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可看了，我们也回去吧。”
临别之前，帕塞给了他们一张潦草的地图，上面标记有一些沼泽地中的危险地区；这样，就算没有蜥蜴人作为向导他们也可以较为安全地行动。他不知道的是舒洛关注的恰恰是那些“危险区域”。
帕塞离开去进行最后的部署，法雷尔也回到他的塔楼里继续看书，留下四个人无所事事地在废弃的教会开拓点里闲逛。瑟尔丽也不在之前那间礼拜室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已经打听到很多重要的消息，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其实，蕾米莉亚是想尽快离开这糟糕的地方，蜥蜴人的生活条件对她来讲还是太差了。
“这才到哪里。”舒洛摇头，指着地图说，“我们只看到表面现象，蜥蜴人和鱼人等沼泽居民攻打施韦彭堡是迫于生计；图谋地下仓库，意图挑起战争的黑手依然藏在幕后。从那个叫托布的蛇人萨满看，它们遭遇的很多困难都来自有人在暗中推动，而那些人估计正以所谓神秘现象为掩护隐藏于某些地方。”
“唉，这些我知道。”米希说，“可是，要是施韦彭堡被大规模攻击我们还不出现，维亚切斯拉夫和艾莉婕都会发狂吧？”
“嗯，说来也是。”舒洛想了想，完全把施韦彭堡的安危放在一边不管确实不妥，“那我们先暗中回去一趟，顺便观察情况。”
蕾米莉亚对米希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汤姆把三人送回泛滥区西岸后问道：“你们要回施韦彭堡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去了，那里面的人对我们亚人种族都很不友好。”
舒洛说：“不，我准备看看蜥蜴人的队伍里是不是有混进去的其它势力。”
米希：“确实，如果要确保蜥蜴人和鱼人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安插内应必不可少。不管怎么说这些种族的文明程度较低，比较难以控制。”
少女还不死心：“可是，真的不通知指挥官他们一声吗？”
“用动物信使送过去就行。”舒洛从外套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页纸，简短写了几行字交给她。蕾米莉亚看了一下，上面只是说发现沼泽地中的类人族群有集结的迹象，预期将在近三日内发起进攻，倒是和他往日的行文风格相符。
“不写详细一点么，万一那边真出岔子了怎么办？”
“我们和蜥蜴人部落接触的事情最好别让他们发现，不然到时候不好解释。”舒洛耸耸肩，“这些足够完成我们的侦察任务了，至于组织防御，那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随你们便吧，但我不想掺和这些麻烦事，只想离远一点。”汤姆说，“今后你们如果想到沼泽里的哪个地方可以来找我，但别把那些人引过来了。”
……
次日一大早，整个沼泽地弥漫着大战前的紧张氛围。一排排独木舟蔚为壮观地从泛滥区的丛林中驶出，在岸边卸下一队队战蜥人。确定岸上没有敌人以后，载有大型器械组件的船只出现，蜥蜴人用手推车将这些组件向前方运输。
“快看，运器具的船上，是不是有几个人类？”米希视力最好，首先发现下面的队伍中有几个身形动作不太合群的存在，他们正指引旁边的蜥蜴人把船上的构件分门别类放到手推车上。
舒洛眯着眼睛：“恐怕就是卖武器给蜥蜴人，并教它们如何使用的军火商。我们在泛滥区的据点里没见过他们，是隐藏得好还是他们本来就很少在沼泽部落里出现呢？还有，你们看那些组件，是不是有些眼熟？”
米希：“嗯？形状好像和在弗里镇南部遇到的那些投石器非常类似。如果真的是投石器，那施韦彭堡的箭塔和围墙要经受一下质量检验了。”
“讲道理，这阵势有点吓人的，我开始怀疑艾莉婕他们能不能应付了。”蕾米莉亚数了数，光是眼前的蜥蜴人和鱼人战士就有三十多个，而且那些独木舟清空后掉头返航，应该还会运更多的人手过来。
“你也未免太不把几十号城市守卫放在眼里。”米希啃了一口苹果继续说，“就算把帕塞的兵力往多了算，二百多人，只要不出现意外，比如队伍中忽然出现十多个精英级强者什么的，凭这点力量，哪怕艾莉婕不作任何部署，单单龟缩防御，蜥蜴人的攻击都难以成功。”
舒洛却有不同看法：“单纯从战斗角度考虑是这样。但艾莉婕一直有个问题，作风过于急躁，行事欠缺考虑，要是被对方用什么方法把兵力吸引到别的地方，那就不好说了。”
莉亚有些不太相信：“蜥蜴人能在战术上胜过人类么？”
“回想一下维亚切斯拉夫的表现，我很难对施韦彭堡的决策水平有过高期待。”舒洛苦笑着说，“历史上很多导致失败的关键因素不是将领能左右的。”
米希说道：“总之，我们要密切关注战局进展，要是有预料之外的发展及时出手干预。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计划图上从山顶往下指的箭头究竟代表了什么。”
舒洛点头：“没错，那应该是对方的杀手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出来。我原本的预计是在打开秘法锁的那一刻，但蜥蜴人的进攻在那之前发起了，后备力量也不足以维持两天的攻势；对方借势而为提前行动也不无可能。”
蜥蜴人队伍前进到距离施韦彭堡三四里距离的前沿据点中休整，其中包括舒洛他们和迪尔克见面的那个村子。帕塞并没有采取什么隐蔽措施，如果艾莉婕安排小队进入沼泽探查，很快就能发现它们。但长期的安稳加上牢固的防御设施，让守军的意识变得非常松懈。没人愿意到黏糊糊的淤泥中受罪。
施韦彭堡与蜥蜴人又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天，但舒洛知道沼泽里的类人部落几乎是倾巢出动，壮年族人无论男女都在这里了，平时赖以维生的狩猎活动几乎完全停止，用“背水一战”来描述毫不为过。比起对面，至少它们在决心和战斗意志上占据了优势，但那足以弥补装备和技能上的差异吗？
“还剩两天。”施韦彭堡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艾莉婕合上文书，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准备结束今天的工作。来到沼泽的四天来，破解秘法锁的进展非常顺利，也没有出现任何威胁；只要再这么过上三天，她就可以回根特圆满复命了。
当然，艾莉婕昨天接到了舒洛关于沼泽中类人部族集结的报告，不会真的认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在她眼中，蜥蜴人和鱼人文明极为落后，连流窜的盗匪都不如，而且沼泽的生态也承载不起太多人口；再加上施韦彭堡的牢固壁垒，那些怪物打过来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相比之下，潜伏的内奸才是更让她苦恼的问题。几天来艾莉婕一直在留意德普尔的举动，但这位管家行事就和他的打扮一样滴水不漏，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进行排查，那样做只会让施韦彭堡里人人自危，互相猜忌，反而让内奸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向上请示以后，奥斯科尔也要求她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时间在我们这边。”
“最后检查一下今晚的交班情况，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事。”
艾莉婕推开门来到昏暗的走廊上，心中忍不住再次暗骂德普尔。这人有一种奇怪的癖好，喜欢把房子里弄得阴沉无比，好像多装几盏灯会要他的命一样。而且墙上到处都是油画，数量多到维亚切斯拉夫的祖宗都凑不齐，不得不把露西亚帝国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填上去充数的程度。
来这里的第一天，舒洛的精灵魔法师还被那些油画吓到了。最开始艾莉婕只当蕾米莉亚胆小脆弱，但现如今在黑暗中看那些画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画框里蠕动。
“？”
艾莉婕揉了揉眼睛，从办公室里端着一个烛台靠近油画。画面里的露西亚大元帅苏沃洛夫冷冰冰地盯着她，但细看之下又没什么异常。
“是幻觉吗？我最近有些紧张，也是难免……”
“嘭！”“哐铛！”
刹那间，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窗户玻璃在声波的冲击下遍布裂纹。艾莉婕冲到窗台上，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但她依然能看见围墙上的一个箭塔塔身被砸出一个大洞，而空中更多巨石正在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