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米莉亚和米希只觉得这嗓音似曾相似,但南妮简直不能更熟悉,她转头看去,一道磅礴的斗气旋流正向院子里冲来,沿途引发了一连串猛烈爆炸,和十多个火球术沿一条直线依次爆开同样的视觉效果。无论是栅栏、庭院地上的石板还是成群结队的毒虫都在狂暴的斗气中被绞得粉碎。
然而,攻击波及的范围实在太大,眼看势头不减的斗气旋流即将逼到面前,南妮急忙让三人紧靠在一起,施展浮空术暂时躲进半空,同时最大程度展开魔力屏障阻挡来自下方的冲击和毒气。
“轰轰轰……”
饶是全力抵挡,她和蕾米莉亚还是被震得七荤八素;浮空术勉强维持了半分钟,等爆炸气浪过去后米希拉着她们落回地面。此时的庭院里到处都是土坑,莉亚伸手释放狂风术把剩余的毒气吹散;一个人从栅栏外跳进来,用巨剑碾碎残余的虫群,南妮跑过去,果然是亚尔莎。
“你们来得还挺快嘛,真是帮了大忙!”
“喂,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跑那么远呢。”
“这个嘛。”亚尔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幽灯游行的场面实在太震撼了,我们发现有一个黑影在活尸队列附近出没,我出于好奇想追上它,结果却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跑远了。”
“拜托,怎么可能,你们经过城门那么明显的地标都毫无察觉吗?”南妮不太相信,再迷路也不会偏离这么远。
“真的,没有骗你。我们追出没多久遇到了和舒他们类似的情况,好像整座城市的雾全部朝你闷过来一样,四面八方全是灰色的墙,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前进。安德斯去楼里了,等会他也可以作证。”
亚尔莎一举消灭了大部分毒虫,她特别擅长施展广域攻击,但在力量集中使用上有所欠缺;好在密集的虫群恰好特别适合她施展拳脚。
不断有硬化碎片落下的房屋中,奥娜西丝用神术强化黑暗武士试图压制舒洛,但青年应对十分沉稳,没有露出破绽。当庭院传来意料之外的爆炸后,反而是先前气焰嚣张的奥娜西丝先沉不住气了,她降低对黑暗武士的神术供给,准备用虚弱术和定身术等负面效果直接削弱舒洛的行动力;但这样做反而给了舒洛机会,他抓住黑暗武士举起巨斧斜劈的力量削弱的空档,举剑前冲,积蓄的剑技爆发,一橙一蓝两道交错的刀光闪过,前一击赤叶格飞巨斧,后一击云耀在黑暗武士的腰部切开约有半个脸盆大的伤口,并将其强行击退半步。
那个略显消瘦的身影不过一息时间就冲破庞然大物的封锁让奥娜西丝阵脚大乱,不得不提前释放咒术,灰色与土黄色魔法光芒在舒洛身边亮了一下就湮灭无踪,没有附加足够魔法穿透的诅咒在云耀强大的抗魔力面前完全没有生效的可能。
“坎伦塞德,挡住他!”
奥娜西丝作为罗丝久经沙场的下属迅速消除慌乱重新整理态势,她终止了最后的疫病术,在自己身前拉出一道兼具黏性与韧性的蛛网进行防御,同时重新把对黑暗武士的神术加持调整到最高级,下达命令让它与暗精灵精英杀手一起围攻舒洛。
这个部署不能说不正确,但战场已经出现新的变数。
坎伦塞德没有上前阻挡舒洛,身后传来的金属交击声告诉她出现了新的敌人。
“呲呲……”
蛛网在冲击下整体向后凸起,中部的黏质迅速发红开始干燥脆裂,两秒钟时间,一只烈焰构成的鹰隼撕裂蛛网呼啸着朝奥娜西丝扑去。暗精灵祭司面露不甘地咬了咬牙,右手颤抖着从腰间的包裹里拿出一本法典,法典通体漆黑,封面上印着一只背上有类似女性暗精灵面相的花纹;她将法典翻开,其中一页飘在中间,忽然凭空燃起黑色的火焰。
红黑色屏障再次出现,焰鹰撞在上面裂解为漫天火雨,接着那道耀眼的蓝色光芒也在屏障前戛然而止。
“咳,该死。”
巨大的反冲力下舒洛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舒洛吐出一口鲜血,苍云刺是他起势最隐秘、速度最快的招式,对自身的保护却偏弱;他本以为蛛网就是奥娜西丝来得及拿出的最后阻碍,打算速战速决不给对方继续念咒的时间,不料还有这种手段。
这种红黑色屏障对应的阶数只可能比蕾米莉亚的空间切割更高,圣域之下的魔法师不经过数十秒准备释放准传奇魔法是几乎不可能的,只是舒洛没有算到一部分与神祇关系紧密的神官有“作弊”的可能。
不过即便出现了意外,他依然沉着应对,向左侧滑出一步躲开自后方挥来的斧刃,回身用两把剑架住另一根巨斧,双手手腕用力一绞,云耀将宽大的斧面切成两块;眨眼之间一次横斩、一记挑刺,再次在黑暗武士身上留下狰狞的创口。
“嗷!”
黑暗武士体内的灵魂残片发出模糊不清的悲鸣,它踉跄地退了几步,仰面栽倒一头掉进庭院。舒洛再转身,红黑色屏障和奥娜西丝已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
一个人影从满地狼藉的走廊里跳出来,是安德斯,只是现在的他比起前天酒馆里要狼狈很多,他的外套、衬衫和长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破口,有的地方还隐隐有血渍浸出;额头上的伤口仍在淌血,尽管面积不大,但出现在那个位置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危险。
舒洛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这么多伤还能表现得和没事一样,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贵族公子哥了。”
“哦,如果换小时候我应该已经坚持不住了吧,但躲避讨债公司追捕的日子让我变顽强了很多;你知道那些雇佣兵论残酷凶狠,哪怕迷雾根特的活尸都只能靠边站。”
这时候,夏尔曼也走过来,说:“看来他们是被打痛,先撤退了。蕾米莉亚小姐那边情况如何?刚才的对话里,连我这个不熟悉情况的外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标就是她……这些人就是暗精灵吧?真神奇,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安德斯说道:“不必担心,亚尔莎先去接应她们了。唔,这座楼失去神力支撑,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赶紧下去会合吧。”
……
“你们在搞什么,南妮被敌人劫持了?”
农庄外的一片杉木林中,包括安德斯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于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而三个责任人,米希艾奥、蕾米莉亚和亚尔莎的表情各不相同。
米希:我已经完成布置的任务了,还要我咋地?(摊手)
莉亚:那个暗精灵女人突然出现在南妮背后,手一捂就将南妮憋晕带走,瞪向我好像要吃人一样,太可怕了!(瑟瑟发抖)
亚尔莎:啊这……其实暗精灵刺客们先对蕾米莉亚下的手,被米希打退后我以为它们已经打道回府,就下意识到其它地方观察情况,没想到敌方头目居然回手掏……(傻笑)
“唉。”夏尔曼叹了口气,“一时拿不下预有防备的目标时先撤退诱使守军意识松懈再发起出其不意的袭击,应该是非常常见的军事战术。你也算战斗经验丰富的佣兵,怎么会着这种道呢?”
“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抱歉,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安德斯说,“亚尔莎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而且喜欢独自行动。平时的战斗安排都是我在做,出发之前应该告诫她不要离队伍太远的。”
“算了,现在去追究谁谁的责任没有意义。”舒洛摆摆手,“对方的意图很明显,不想放我们就此逃跑,就扣下人质作为筹码。我猜奥娜西丝在离开前一定开出了条件。”
米希点头:“是的,她说如果我们想让南妮活着回去,就在半个小时内到幽灯游行的终点去,否则她就把南妮做成活尸。”
“打得一手好算盘,她不想给我们休息恢复的时间。”舒洛冷笑着说,“但我敢肯定,奥娜西丝没那个胆子,因为她一旦对人质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坏,她辛苦劫来的人质就失去了意义。我们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先休整二十分钟再说。”
安德斯刚得知南妮被绑架的消息有些激动,但听完舒洛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在场众人中他和亚尔莎伤的最重,拖着疲惫之躯强行救援只会有去无回,因此也同意无视对方的时间限制。
“舒洛,你受伤了?”
青年坐下来想喝口水,精灵少女款款走到面前,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擦拭他的嘴角,带上一缕血丝;他这才注意到战斗中过于匆忙,残留的血迹没有抹干净。
“小伤而已,不要紧。”
尽管他这么说,蕾米莉亚眼眸中的忧虑并没有缓解;她不太懂武者的修炼,但能察觉到他此时的呼吸比平时更加紊乱。
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吧。
她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自来到迷雾根特以来安德斯和南妮一直在为他们提供帮助,此时抛弃南妮无疑是忘恩负义的行为;另一方面,莉亚从来没有如此为舒洛担心过,沼泽地巨人神殿那次是被希尔德初见杀,而这次奥娜西丝已经展现出强大实力,他与黑暗武士交战消耗甚大,再去敌人老巢冒的风险可想而知。
最后,莉亚把所有想法都压在心底,只是伸手抱住他,依偎在他怀里。两年的相处,如今她已经能逐渐理解舒洛的用意,抛弃同伴不仅会导致与安德斯等流亡者们的关系降到冰点,而且也将极大损害团队凝聚力,自己和米希都会心生芥蒂。
所以,他一定会去。
舒洛见这个样子,以为莉亚还没有从奥娜西丝的恐吓中回过神,抬手轻抚如瀑般洒落的银发,安慰几句说有办法对付黑暗武士;但少女心中涌起一阵悲伤,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没有看见谁为舒洛的安危操心挂念过,甚至包括他自己。
如果没有人的话,那就由我来做吧。即使在别人眼中纯属不自量力,她也渴望能成为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