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心态失衡急着想出口气吧。”蕾米莉亚认为葛叶的提议不靠谱，“先是米希，然后是你，我们这边一个接一个挂彩多少人了？卡列斯家族……嗯，准确地说是司马无邪那边，已经明确的战斗力除了已知的田中、两个新出现的战斗傀儡，还得考虑司马无邪可能会有的各色奇奇怪怪的式神，总不能让我和舒洛两人打他们全部啊？我们倒关系不大，打不过大不了跑路；但以你现在的机动力，被他们找到能有活路么？”
“我觉得这么拖下去也没什么希望，局面越紧张，受到的关注越多，卡列斯家族能调用的力量也越多，而联合会留下的家底终究是有限的。佩罗撒的据点距离暴露已经不远了，如果对方真的下定决心坚壁清野的话，我们真的可能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葛叶说得急促了些，牵动内伤剧烈咳嗽了几声，“唔，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妙。”
“莉亚说的有道理，形势越是不利越不能急躁，否则在接连的失败中最后的实力和斗志也会丧失殆尽。”舒洛把据点贮藏中的腌肉和柑橘递给葛叶补充营养，“我们一直以营救大副为中心行动可谓正中对方下怀，这张他们在米尔诺利用先手优势制造的牌牵制了我们太多的精力，他们却不用承担什么风险。之前我也是关心则乱，想尽快确定大副的位置并把他救出来，才通知夏尔曼想办法设计了这个公开处刑环节；但现在看来这个方向是错误的，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重新聚集在卡列斯家族与司马无邪的阴谋上。”
葛叶问：“话是这么说，可敌人现在步步紧逼，我们真的有慢慢调查的余裕吗？”
“对于决战我当然有计划，不过在你和米希的伤势基本恢复以前，我们尽量只进行小规模脱离撤退作战；当形势发展到将卡列斯家族一网打尽的条件成熟后，我将联络夏尔曼他们，双方里应外合，或许做不到出其不意，至少可以逆转总体力量的对比。”
“那些人是根特的联邦正式雇员，他们会愿意与卡列斯家族为敌吗，毕竟可能会对他们在政府中的地位带来风险。”
尽管是人类眼中的怪物种族，梭罗鱼人与海精灵一样是海神的后裔，拥有较为先进的文明和智慧，阿图罗多少能意识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目前很难，所以一切的关键在于寻找证明卡列斯家族有罪的证据，有了它说服布伦纳斯联邦政府加入我们这方就会容易很多，可以说是破局的关键。而当前浮在表面的谜题有两个，明处的是斯帕德·卡列斯伯爵死亡案，暗中的是矮人兄弟希尔达多在格拉伏宁根的遭遇。前者是敌人精心准备的烟雾弹，交给夏尔曼对付就行，后者才是正确的入手方向。”
蕾米莉亚：“你能肯定斯帕德是假死么？”
“没有证据，但把握不小，因为斯帕德的死没有产生与之相符的收益。如果我们是被伯爵死亡案吸引过来倒另当别论，但事实显然不是。或许在卡列斯家族内部有未知的变故发生，可惜目前的位置和身份让我们很难了解更多，只能看夏尔曼能不能发现什么了。”
说完，舒洛披起外套：“我和莉亚去确认城镇内的情况发展，顺便为陷入困境的联合会成员提供掩护，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休息。万一被敌人发现的话，院子北面就是被树林覆盖的山坡，不难摆脱追兵。”
……
夏尔曼率队赶回血流遍地的广场时，治安巡逻队的战场打扫工作已进行过半，参与营救的海洋联合会成员不是死亡就是逃跑或者被俘。库兹涅佐夫没有得救让夏尔曼略感意外，但他很快从附近的阿玛尔帮派成员的交谈中得知强大的战斗傀儡出现逆转局面的过程。
“看来你们准备的底牌果然非同小可，此战有什么收获……”埃里克站在高台上脸色阴沉地看向广场，夏尔曼走过去，发现他似乎有些走神，“埃里克先生？”
“哦，你来了。”埃里克像是从神游中惊醒一般，“夫人她们没事吧？”
“当然，克罗珊和孩子都没有遇到危险。攻击庄园的敌人数量不多，应该只是吸引注意力的佯攻。”
“呵，其实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只是放任庄园被贼人攻击造成的影响不好，才让你们去看看。最近几年海洋联合会经常采用类似的战术，我们人手不够，又不得不保护各地群众的财产安全，常常让他们趁虚而入；你们来之后，倒是解决了很多问题。”
“我看见抓到不少俘虏，里面有没有海洋联合会的头目之类的？”夏尔曼想要确认战斗结果，拟定下一阶段的行动方向。
“本次战果可谓颇丰，击毙贼众三十余，活捉二十多人，其中三个是分队级小头目，想必极大削弱了海洋联合会的力量。不过战争还没有结束，敌人的主力仍然在逃，况且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埃里克卷起右臂上的袖口，露出一道结痂一半的细长伤口，“看，这是一个新出现的匪首留下的伤。那人实力极为强劲，我在他手上过两三个回合甚至都极为吃力，很可能就是杀害兄长的凶手。”
“是吗。”夏尔曼装出意外的语气，“对了，直到目前我们对海洋联合会的主要成员还一无所知，请问你们那边有多少了解？海洋联合会的总头目究竟是谁？”
“不知道，这正是那个人聪明的地方。”埃里克冷冷地说，“据我们所知，那个总头目只与组织中的少量高级成员保持双线联系，各种计划和生意分门别类交给高级成员打理，然后高级成员再把具体任务单线下达给低级成员。这么一来，就算我们在战斗中抓获联合会的喽啰，它们对上层的战略也一无所知；这些智力低下的兽人能理解的命令只有攻击某个地点或杀死某个人。”
“原来如此，那我们应该可以设法在高级成员这里打开突破口吧？我想在执行计划时，兽人队伍肯定有高级成员领导，否则单纯由喽啰组成的队伍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溃散，更别提要达到某些目的了。”
“确实如此，到目前为止我们确认了几个高级成员的特征。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是一个身材矮胖、带猫科血统的半兽人，根据纪录判断它没有战斗能力，作为海洋联合会异族暴徒的指挥中枢存在；我们一直想抓住它，但这人极度狡猾，往往缩在后方隐蔽处，一有风吹草动就开溜。此外还有一个东大陆女人和一匹妖狐经常成对出现，凭强悍的个人实力对我各个据点和落单巡逻队发起袭击。这次狐狸没有和女人一起出现，但新出现的男人实力有过之无不及。”
“这样啊，看来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夏尔曼瞥了眼依然一动不动躺在行刑台上的库兹涅佐夫，“那这个人怎么办？是杀掉还是？”
埃里克摇头：“我可不会蠢到主动撕自己手上的牌。此一时彼一时，当联合会的主力出现时，这个人的价值已经兑现，为了防止对方达成目的自然要第一时间将其除掉；但结果我们没能消灭所有敌人，所以我还需要他活着，继续发挥诱饵的作用。这时候杀他，海洋联合会反而少了掣肘；所以我打算将他暂时关押在佩罗撒拘留所里，当然，我们会准备足够的战力迎接胆敢再犯的暴徒团伙。”
“是有些道理。然而经过先前的战斗，我们的底牌也已经暴露，它们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现在不怕它们继续躲躲藏藏了，我们在在追击中发现好几个联合会隐藏通道入口。走投无路的匪徒们用落石机关封堵通道，但这拦不了我们太长时间；只要能开头，沿着通路顺藤摸瓜，我们迟早能把它们的老巢彻底端掉。在这期间还请各位配合我们进行搜查，争取早日铲除海洋联合会等暴徒滋生的土壤。”
夏尔曼当然不会有异议，目前并不适合由他营救大副；相比之下，他对米尔诺的制盐厂更感兴趣，只是贸然提出前往调查的话，很可能引起埃里克的猜疑。
所以，他需要找机会再和克罗珊谈谈；夏尔曼相信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让所有知情人变作一块油泼不进的铁板，因为资源和利益是恒定的，主谋获益必然伴随一些人的受损，只是他们迫于暴力或其它方面的威胁选择沉默。
他作为局外的变量要起的作用，就是要打破这种沉默。
……
“这几天外面可真是热闹。”
广场战斗第二天的黄昏，橘色的夕阳穿过薄云照射在卡列斯庄园坑坑洼洼的墙体和地面。地下冷冻库中，里哈德一边嘟囔着一边拿出刀具，准备切开斯帕德·卡列斯的皮肤。
莉法命令他与格拉伏宁根当局的法医一起完成对受害者遗体的尸检，怎料前一天整个佩罗撒被联合会搞得人心惶惶，今天那个本该出现的法医却连影子都没看见。
令里哈德想不通的是，以埃里克为首的格拉伏宁根当局一面对伯爵的遇害表现得义愤填膺，另一边却对本至关重要的尸检毫不上心，好像他们根本不关心斯帕德是怎么死的一般。其结果是，城镇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待在停尸房无所事事。
今天中午，他终于忍受不住，与巡逻队队长汤普尼大吵一架，后者阻止任何人靠近伯爵的尸体；最后闹到埃里克和夏尔曼那里，埃里克命令汤普尼离开庄园参与室内的搜查工作，算是默认了他的要求。
“终于可以开始了。”
莉法下命令的同时，也转达了夏尔曼提出的疑点。里哈德也对伯爵胸口致命伤出血量为何如此之小感到奇怪，他猜想会不会这是恰好避开心脏和主动脉的所谓“假死伤”；这样一来斯帕德死于精神攻击的猜测可能性就不容忽视，而卡列斯家族的诸多说法也变得疑点重重。
掀开裹尸布，下刀之前里哈德习惯性朝伯爵的脸部望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瞬间他似乎幻视到躺在推板床上的伯爵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哇！”
他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手中的解剖刀差点落到地上。真是见鬼，自己从学校再到队伍实习，接触的各种各样生物尸体没有上前千也有数百，居然会发生这种外行才有的自我惊吓。
里哈德定了定神，重新上前，但四周墙上的壁灯光亮却越来越弱，停尸间里一片诡异的朦胧，什么都看不清。他眩晕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推板床上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耳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里哈德绷直身体摆好架势，紧握刀柄的右手慢慢溢出汗水。一个人影出现在如雾霭的灯光中，身高比斯帕德稍矮；距离接近到十尺以内时，他认出对方的脸，不是死而复生的斯帕德，而是他的弟弟埃里克。
此时埃里克的脸色却和躺在床上的斯帕德一样苍白，毫无血色。
“嘎~”
昏暗天穹下，一只乌鸦发出凄厉的嘶鸣，振翅从卡列斯庄园的树梢飞起，消失在北方的夜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