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莫拉达开始吧。你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我们抵达索维尔之前与玛丽茨卡·梅科齐女士见过。”舒洛靠在椅背上，“那位女士声称莫拉达曾经和她一样是索维尔地区议会的代表，起决定作用的幽灵船事件中只有埃兹比与梅科齐船队的人亲身经历，是这样吗？”
德莎林回答说：“大致没有问题，只是她可能忘了说，当时杀死——用这个词不准确，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消灭，但姑且这么称呼——莫拉达的人是曾经的手下比卡斯基，后来经过一番不为人知的内部斗争，比卡斯基拿到了岛上露西亚派的控制权。”
葛叶：“我们注意到托克霍尔姆出现异常的时间与幽灵船出现非常接近，岛上也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一些人认为他遭到恶鬼莫拉达的诅咒，另一边认为是想要夺取索维尔统治地位势力的毒杀。你们负责托克霍尔姆的护理工作，认为哪种可能性更大？我们刚刚遭遇的杀手，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
“索维尔所有乱象的起点都是幽灵船，可惜从始至终只有一次登上它的机会，所以关键线索都被埃兹比海盗团和梅科齐家族的人垄断着，这种情况恰恰是滋生猜疑的温床。我们也尝试过从梅科齐的人那里了解信息，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戒备心很强，到后来就没机会了。”
蕾米莉亚：“没机会是什么意思，你们随时可以去问他们啊，玛丽茨卡与几个亲历者又没有死。”
“不是知情者死亡的意思。”德莎林叹了口气，“其实按照资历，我并没有达到独自统管一座教堂的要求，这个主教位置更多只是一个名分。但是去年冬天发生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意外：原本负责进行托克霍尔姆治疗工作、我这个位置的上任主教波凯姆因为对病情和治疗效果判断上的分歧与庄园里的人起了冲突，他却没有返回教会，而是带着参与治疗的人一起失踪了。岛上其它神祇的信徒趁机指责我们是谋害托克霍尔姆的凶手，波凯姆的行为又让我们难以辩解，直到现在我们的人也没能进入庄园。”
少女现在理解白天从码头工人嘴里听见的“大地教会不可信”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你是临时派过来顶岗的？那么现在是谁在进行病人护理呢？”
“是海洋之神普朗克的牧师，但事实表明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你们会不会觉得委屈，传统派们怎么不再来一次医闹呢？”葛叶半开玩笑地说。
德莎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或许他们已经接受老头子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事实吧。”
“但就我认为，几乎可以排除托克霍尔姆因年事已高身体虚弱患病的可能性。他失去理事能力后紧随而来的权力争夺、波凯姆的怪异表现，还有那个神秘危险的精灵杀手，那些人肯定有什么目的。”
“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
德莎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托克霍尔姆能活到什么时候？”
蕾米莉亚不解：“我们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能活多久？”
“你傻啊，当然是后天晚上。”葛叶在她背上拍了一下，“选举前把尸体扔出来作为武器攻击政敌可太合适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个流程，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让谁成为索维尔群岛新一代统治者，是比卡斯基呢还是玛丽茨卡，目前指向前者的迹象更多。”德莎林接着说，“在一切变成纯粹的立场大战之前，我希望能抓住最后的机会潜入位于主岛北侧高地上的领主庄园，至少要弄清楚托克霍尔姆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洛提醒她：“要是败露的话，裳提娅会彻底失去索维尔群岛地区的信仰，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个人前途我倒不在乎，大不了被流放。”听见德莎林平淡地说出这句话，莉亚有些震惊，要知道她现在的位置可是很多人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但我有预感，在山雨欲来的平静背后隐藏的威胁值得我冒这个险。我担忧的是能力问题，因为有那个精灵杀手，我可能根本活不到进入庄园，更别说还要考虑应对岛上的自卫队民兵和水手海盗了。所以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在最差的情况中，哪怕行踪暴露也可以送我到托克霍尔姆面前的力量。”
“你的想法太莽撞了，想要说服我们和岛上大多数民众为敌远远不够。”舒洛摇头，“凭什么认定局眼一定在托克霍尔姆身上呢？或许他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设想一下，要是你没能找到能够指控某些人的证据，其他势力会作何反应？这些人彼此之间有矛盾不假，但如果能消灭一个竞争对手，我想他们不介意临时合作一把。”
德莎林低头盯着地板斟酌了一会，看了看空旷寂静的大堂，像是下定了决心：“证据并不是完全没有，实际上索维尔出问题的并不止……”
稍早之前。
“还剩下煤油、亚麻布和尼龙绳，抓紧时间争取在今天全部搞定吧。”索维尔城市东部的集贸市场里，米希正一手拿着采购清单和地图，另一手提着刚买来的螺钉在拥挤的通道中穿行。
由于修补船只需要的材料过多，为了加快速度，争取早日出发，大副决定将采购任务分派给尽可能多的人。与狡猾的商人进行心理博弈、用有限的预算买到足够的货物并不是米希擅长的领域，她甚至连市场里的不同分区都能走错。
无论如何，这烦人的工作总算要结束了，只要在前面的裁缝铺买完过冬的棉衣，就可以返回船上安全地等待舒洛他们回来。
刚来到店铺门口，从旁边猛地冲出一个人和她结实地撞到一起；尽管明显是对方被震退的距离更远，她不免抱怨说：“谁啊，闭着眼睛走路的吗？”
肇事者没有回应，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临走前扭头瞥了一眼；就在那瞬间米希看见在那顶沾满油渍的毡帽下面，是一双瞪得突起、没有眼睑、不属于人类的双眼，隐约有恶心的黏液从那人嘴角滑出，在空中拉出一道细丝落到地上。
“喂，你……”
等她回过神，哪还有那人的影子？周围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米希也不好意思追上去找，怀着疑惑忐忑的心情走进店铺。
“老板，有没有过冬的厚棉袄……”
“₪¤₮Жю……”
米希有些疲倦，一边打量店内服装的设计款式一边等待答复，不料听到的却是一串无规律、尖锐刺耳的嘶吼。
再定睛看去，只见店老板的脸长出突起的吻部，咧嘴朝她露出两排狰狞的牙齿，冰冷的暗红色光芒在他的眼眶中闪烁。
“！”
米希后退两步，右手迅速摸到手弩的手柄拔出瞄准，正准备消灭怪物时手忽然被旁边的一个人拽住。
“不行，stop!”
一声挟带有斗气的大喝让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米希摇了摇头，视线再次聚焦，只见那个人类老板惊恐地抱头躲在柜台后面；外面传来一阵阵骚动，有人一边奔逃一边大喊“抢劫”。
“呼，真是惊险啊，尊敬的女士，无辜的老板差点就被射成筛子了。”出手阻止的是整套卡梅伦式西装外套和长裤，脖子上系着蓝红色方格领带，银框眼镜的灰发男人，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左右。
“劳伦斯爵士，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要不是您我今天已经不幸罹难了。”豆大的汗珠从老板额头上滚下。
“没事，只不过你最好离开这个地方；类似的事情还会接二连三出现，我能拦住今天这一次，但下次可不一定赶上了。”男人回头对门口想进来的民兵说，“已经没事了，你们去忙自己的吧。”
“可是……”
“可什么事，难不成你想说索维尔最近治安状况良好，你们的时间很充裕，可以浪费在这些小事上吗？”
外面虎视眈眈的民兵看向米希的目光依然带着敌意，但劳伦斯堵在门口，他们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经过这场突发事故，附近的人群已经跑的没影；米希也没了买东西的心思，和劳伦斯一起来到市场一间仓库外墙旁边。
“刚才是精神攻击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米希回想起来，自己进入店面之前就有些不对劲，眼前那些一闪而过的幻觉很可能是暗中敌人做的手脚。
“不错，这是自称深海幽魂的莫拉达散播的恐怖，为了将这些岛上的人拖进黑暗的深渊。”劳伦斯用低沉的嗓音说，“很高兴再次见面，上次告别前大小姐曾说过各位只要上岛，卷入纷争只是时间问题，如今看来是否应验？”
“梅科齐家族的人？”米希皱起眉头，“可我不记得见过你。”
“因为当时我一直在金银花号的瞭望台上看着你们。”劳伦斯的语速不紧不慢，“不仅是你，你的同伴们似乎也成为他们的目标。”
“等等，你说谁？”
劳伦斯抬手指向街区缓缓升起的硝烟：“就是和你一样到市场买东西的那些人，尤其是矮人，他们的意识遭到幻象侵蚀，已经在恐惧的驱使下做出难以挽回的过失。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都很清楚，那种对绝对异质的本能排斥不是单靠意志能克服的。不过无需过于担心，我们会安排人手指引他们躲到西面的地下溶洞群里，民兵很难找到那个位置；现在我们回奥瓦摩岬与大小姐他们会合，剩下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