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闹钟响了,蕾米莉亚怀着百般不愿的心情把它关掉。只要进入舒洛所说的“出勤”模式,她每次睡着后醒来都带着愈发沉重的疲惫感,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睁开都费劲;少女感觉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偏偏其他人都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就让她很难受。
“醒了吗?如果还是迷糊就用冰水洗洗脸,我特意做了一些冰块,今天可不是打瞌睡的时候。”
早餐是羊奶和鱼肉三明治,葛叶说清晨她去厨房的路上遇到旅店老板,不过没有被问前两天的行程问题;旅馆里其他人除了中午的选举集会以外,不太愿意谈论别的事情。
舒洛坐在沙发上,膝盖摊着地图,左手拿着通讯器等待米希那边的联络。蕾米莉亚一边吃饭,一边望向窗台下面的街道;薄薄的一层絮云飘在天空,太阳若隐若现,朦胧的光晕弥漫在索维尔的街头巷尾,看得久了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嘀嘀嘀……”舒洛正研究举办集会的剧院附近的道路情况,通讯器响了,不知道是不是尚没有完全清醒的原因,蕾米莉亚感觉那边米希的声音有些沙哑空洞。
“喂,普里多已经带着行会代表前往剧院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前不久玛丽茨卡传信,梅科齐船队的人已经安置完毕,我们现在正向城区移动,九点半在剧院北侧的钟楼上见。”
“目前剧场周边情况如何,摸清敌人的部置了吗?”,舒洛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通讯器喇叭里只剩下“嘶嘶”的杂音;他尝试几次回拨过去,没有成功。
“怎么回事,让劳伦斯瞎捣鼓终于把通讯器整报废了?”少女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会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联络不畅下难免担心米希他们的处境。
上午八点半,三人向着目的地进发。剧院位于镇中心偏东的位置,索维尔本地并没有多少专业演员,它的广场和舞台更多提供给外地商队即兴表演或者四处巡演的旅行剧团,没有演出的时候则是举行公众活动的地方,节日庆典,或者……类似今天这样。
索维尔民兵们在广场周围列出一条警戒线,警戒线之外目光能看见六尺高双层剧院表演台的地方已经被居民挤得水泄不通。舒洛他们自然不会去凑热闹,北侧间隔一栋公寓的钟楼作为索维尔最高的地表非常显眼,在上面借用一些瞭器具他们也能将剧台上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下层平台的地面上有一些东西,似乎是一具巨大乌贼的尸体……奇怪,他们怎么会留那么多垃圾在台上,距离选举集会正式开始不到一个小时了啊。”
钟楼上层,蕾米莉亚用缩放镜观察剧院时,舒洛每过半分钟看一次表;虽然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这种过快的频率折射出他的内心并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平静。但他必须保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形象,葛叶比较缺乏主见,莉亚更不用说,如果没有领导力支持她们会很快陷入极度的惊慌中,无法发挥应有的战力。
“他们过来了。呼,还好没出什么意外。”,下方曲折狭窄的走廊中响起脚步声,对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这让蕾米莉亚以为刚才的担忧只是虚惊一场,却不知这才是开始。
“哈?怎么是你们?”从旋转阶梯口出现的不是米希,居然是德莎林、克莱门特和梅尔奈。
“什么叫‘怎么是我们’,之前不知约好在这里会合吗?”对方也是惊讶的表情,不过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蕾米莉亚等人的反应。
葛叶:“先等一下,今天早上和我们通话的人难道是你们?但这怎么可能,只有特制的通讯器,也就是米希手里的那个才能接收到信号才对。”
“你说这个啊,你们前天晚上不是住在神殿侧寝里么,结果第二天走得太急把一个黑色机器忘在我们那里了。”德莎林把手伸到外套的兜里,“我记得就在……咦?”
舒洛叹了口气:“那个通讯器找不到了吧?”
“这个……确实不见了。”德莎林的表情有些尴尬,“但我们这边的经历是今天早晨有人呼叫我们,说要对托克霍尔姆采取行动,希望我们上午九点半在剧院广场北侧的钟楼上见面。现在想来对方的确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声音上也听不出来,但我们因为类似你先前提到的原因下意识以为是舒洛发过来的。”
“唔……”莉亚觉得可疑到了极点,整件事情无论哪里都对不上,在上岛之前舒洛就把两个通讯器中的一个交给米希,从教会离开后舒洛身上的通讯器并没有丢失,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另外今天早晨的通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记忆与德莎林的描述出入甚大,明明是对方主动打过来,她却说是教会收到的信号。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午九点三十,北侧钟楼”这条信息。想到这里,少女心中的不安感更加浓郁了,这一切很可能是敌人的刻意安排,但那个敌人是德莎林吗?
舒洛摆摆手:“罢了,我暂时相信你们没有说谎。”然后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谢谢你的理解,没想到今天短短三个小时里就出现这么多蹊跷的地方。”没有了猜疑的压力,德莎林显然也松了口气,“现在打算怎么做?或许先找到你们另外一支小队,再根据普里多和沃尔夫冈接下来的行动采取对策会比较……”
她说到一半,下方街区的喧闹声骤然增大,吸引众人投去目光,只见一个全身黑衣黑裤黑鞋的佝偻老者在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卫簇拥下从剧院正门走向表演台;他的大部分头发已经脱落,只剩下头部两侧各一小撮,右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而附近的民众看见他情绪显然兴奋起来,伸臂朝上方挥舞拳头。
梅尔奈:“竟然是托克霍尔姆,虽然三年一度的选举集会按照规矩他的确应该出席,但他居然并没有病重到下不了床呢。”
“他生病后彻底与外界隔绝,除了普里多安排的人选,别的医生牧师一概不见,有问题才符合预期。”德莎林也注意到下层剧台上的异样,“那堆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蕾米莉亚:“不知道,或许是本地特色场景装饰?”
托克霍尔姆在万众瞩目中走到上层平台,扩音器已经准备好将他嘶哑的嗓音传达到现场每个人耳中。
“久违的各位乡亲们,我是为了守护、领导索维尔呕心沥血付出一生的托克霍尔姆,欢迎来到本地区的头等大事,议事会成员的选举集会。我知道各位非常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还请放心,这把老骨头在完成使命前还坚持得住。”
随着演讲的继续,其它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广场上所有人都仰头望向台上的老人;尽管知道托克霍尔姆的人望很高,莉亚感觉这种整齐划一的场面有些诡异。
“在仪式正式前,我有个遗憾的消息要公布给大家,那就是前议事会成员玛丽茨卡·梅科齐用不法手段谋杀另一位议事会成员比卡斯基,因此我代表索维尔城镇议会宣布玛丽茨卡及其家族为索维尔的罪人,永久取消竞选资格,并将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全部驱逐出去!”
底下的人群沸腾起来,托克霍尔姆趁热打铁:
“现在,就让我们用罪人的鲜血洗清索维尔的污渍吧!”
又有几个人在民兵的押送下进入视野范围,蕾米莉亚听到托克霍尔姆说要“审判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米希他们被抓住,吓了一跳,确认那些犯人都是不认识的面孔后放心下来。
“哼,他们是用抓来的无辜平民充数吧!”
克莱门特却说:“不,最前面那个人我认识,拉齐亚尼,是玛丽茨卡·梅科齐的重要顾问,堪称左膀右臂的存在。”
舒洛:“这样的人怎么会落到保守派手里?”由于时间紧促,昨天劳伦斯向他转述时漏掉了拉齐亚尼与他的小队失踪的部分。
“我们要救他吗?”拉齐亚尼和三个梅科齐船员被押送到剧院的下层平台,走到那具鲨鱼尸体前,民兵用脚踹膝盖迫使他们下跪,然后拔出背后的砍刀;少女试探性地问,她不太愿意为了不认识的陌生人冒风险,但就这么看着他们死似乎又有些不对。
德莎林:“先等一下,这些人不准备用刀具行刑,你们快看剧台上的鲨鱼尸体。”
托克霍尔姆把扩音器扭向一边低下头,嘴里低声快速念诵着什么,摆放在下层平台的章鱼周围浮现出一圈符印,一条条黑色触手从地面伸出缠在囚犯们身上,让他们痛苦抽搐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搞邪教活动吗?”听见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莉亚仿佛是在做梦,“索维尔的人都疯了!”
舒洛正在考量应该出手救人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剧院南侧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手舞足蹈地向一个方向涌去。
“屈服于邪神的爪牙,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审判从死地逃生的勇士?”
南方传来两声枪响,冲在最前方的两个人应声而倒,但这并没有吓到他们,反而让人群的怒火更加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