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暮色下一片寂静的树林中，三人躲在树干和灌木后面等待目标出现，蕾米莉亚想起刚才木屋里的对话还是忍不住问。
“别打扰主人做事，我来解释一下吧。”葛叶把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强者之间的战斗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却往往会决定双方的生死。和这些比起来，仗着自己的武力优势逮着低等级的协从军刷功劳是得不偿失的做法，因为在敌人视野中暴露次数越多，给敌人的信息越多，你的位置和战斗习惯越会被对手研究针对，决战被打的措手不及最终饮恨的可能性越大。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尽量减少暴露在敌人视野中的次数，并利用敌人冒失出手的机会，确保在真正关键的战斗中的情报优势。”
“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少女正思考里面的逻辑，忽然哽住。
等等，她刚才叫舒洛什么？
在蕾米莉亚凌厉目光注视下，葛叶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凑过去跟舒洛说快要到传递每日作战概要的信使出现的时候了，气得少女牙痒痒。
果然不管怎么装正经，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必须严加提防！
还没到平时吃饭的时候，夜晚早早降临了，温度降低到即使裹得严严实实，莉亚也不得不消耗些许魔力为自己供暖。强者通常会有一些临时应对恶劣环境的手段，但并不长久，如果把她在极北之地的冰原丢上一个月，那肯定是尸体了。
借着窗户透出的灯光，一个人打开门走出房屋，给自己的厚实皮靴装上雪橇板，只有借助这种工具才能在厚积雪的地面上快速前进。然而他沿着路标滑行没多久，脚腕突然被一根细不可察却非常坚韧的细线绊住，整个人仰头栽倒。
“什么东西？”
露西亚信使想挣扎爬起来，但缠在脚上的丝线发力让他无法保持平衡，倒在雪面上被拖进阴影笼罩的树林里，后颈上挨了一记就失去意识。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木屋里的椅子上，两男三女(钥匙躲在隔间)正彼此交谈，其中一个男人面部被黑白两色的毛发覆盖，很明显的半兽人特征。
“野蛮人？”一时间他搞不清楚什么情况，毕竟按照上级传达的情况说明，附近区域的原住民不是同意与露西亚帝国军合作就已经被赶走了。不过这些无关紧要，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根本承受不起舒洛和米希的审讯技术，甚至不需要德莎林出手。
要知道，有神官的治疗术保底，拷问的血腥程度会上升几个等级。
审讯结果不可谓不丰硕，他们不仅从供词和文件中得知露西亚第十一兵团的大致人数、编制构成和各部队的指挥官，还有部署情况和当前任务；当然，这个俘虏来自步兵81师，所以关于其余部队的信息难免粗略和滞后。
舒洛等人获悉第十一兵团下辖5个步兵师、1个轻骑兵团、1个海军步兵旅以及一个重骑兵营。其中位于包围圈最南侧的81师是与图温凯铁手团交战的主力，步兵第12师沿包围圈西面的广阔表面展开继续执行清除当地势力的任务，第92师负责围困卡亚兰卡，第67步兵师保护苏呼米通道的同时与留守图温凯的铁手团和民兵对峙，第45师则作为预备队驻扎在兵团司令部附近，至于具体位置尚不清楚。
审问结束后，出于保密目的本该把这个人杀掉，但舒洛出于某种考虑没有这么做，而是将他打晕后让米希把他丢到外面；至于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这个倒霉蛋的运气，反正到那时候他们早已经离开了。
接下来一行人开始翻看那厚厚一叠文件，想从中找到一些传令兵不知道的信息，毕竟有些信封被指定只能由接收单位开封。
舒洛比较关注那个番号不明的重骑兵营，按俘获信使的话说似乎是临时组建、为第十一兵团集群在北境行动提供支援的集群。对布伦纳斯国防军有所了解的他知道，尽管看上去都是“骑兵”，一旦在前面出现“重”的前缀(Die)性质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谓重型骑兵，各个方面都是由精益求精层层挑选而来。骑士至少在三十级以上的职业战士中选拔，战马是经过长期改良显著强于普通马匹的品种，而装备自不用说，清一色制式附魔武器和盔甲。就像露西亚第四兵团去年冬天遭遇的那样，在重型骑兵面前单纯的数量没有意义，因为连级小分队携带的火枪和小口径山炮无法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如果运用得当，重骑兵集群甚至能在战场上截杀落单强者。
得知存在这种东西，舒洛不得不谨慎起来。
“你们看这个。”
葛叶抽出一张纸放在桌子正中，纸顶端的标题是“针对寂静森林的扫除行动。”
“哎，这不是基安托和忒瑟斯克它们么？”蕾米莉亚拿过来浏览，标题下面是文件编号和情况介绍、指定执行单位为第12师第11团等内容。引起葛叶注意的是在文件底端的“特殊协助任务”注释，和右下角那个大体呈正多边形、由八个彼此等角分布的折线构成的标记，每条折线的一侧又会有很多细短的须线伸出，看上去就令人感到不适。
大部分其他作战文件并没有同样的标记，例如提及海军步兵第2旅巩固遭到攻击的结合部并向第81步兵师提供支援的命令书；它只和“特殊协助任务”同时出现。
舒洛：“看看这些特殊协助任务有什么共同点。”
“最明显的特征是没有任务目的，至少非常模糊。”德莎林快速翻了翻，“另外两个特殊协助任务分别是绘制拉普兰山脉西南部边缘的地形图和袭击图温凯军前沿驻地，你们怎么看？”
斯科特说道：“我感觉吧上面的描述应该只是个幌子，背后有别的目的，比如夺取生命树不就没写在上面吗？上面只是说要把寂静森林里的精灵赶走。”
舒洛皱起眉头，寂静之森最为关键的部分，敌人引诱奇思佳堕落侵入生命树的过程的确并没有记载，看来这些文件不过是表面皮毛，极北之地潜藏的秘密还有待进一步发掘。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露西亚帝国军的确和巨人王莫克菲斯塔德有某种程度的默契，如果能深入了解这种联系是怎么来的，或许就能抓住当前乱局的局眼。
第二天，用钥匙的信鸽给里昂发送消息后，一行共六人离开临时庇护所，继续向北行进。下午确定好暂时住在一块从山坡上滚落岩石形成的半开放洞窟后，舒洛对其他人说：“我们最好不要反复用同一种手段，谁有快速探明露西亚军在周围调动方向的办法？”
蕾米莉亚：“呃，若在平时用动物伙伴就可以了，但这冰天雪地的，也没有动物回应我啊。”
“没事，有我在呢。”米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要搜索多大范围？”
“嗯，方圆二十里左右，可以做到吗？”
“小菜一碟，舒大哥你又不是不认识我。”米希笑了笑，眨眼间变成一只羽色纯白的雀鸟，向天空飞去。
“哇，这就是修行强者吗，想变什么形态都可以！”斯科特大为羡慕，“米希艾奥小姐肯定在人类社会很合得来吧？”
德莎林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想，实际上她与主流文明的融入程度并不如你。”
“咦，竟然是这样吗？我的话，因为外表与人类差别太大总是被找麻烦，刚到图温凯的时候过得很艰难，幸亏铁手团的霍温特大人明察事理，把那些寻衅的帮派混混吓了回去……话说回来，舒先生和蕾米莉亚小姐第一次来那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了。”
“但是你如今已经在图温凯这座北境最大的城市里有了稳定的身份和工作，已经算非常成功了。”葛叶说道，“至于我和米希，是可以很容易遮掩自己的种族，但我们两个都对人类社会不感兴趣，选择一直游离在外围。”
“为什么呢，明明城市里的条件那么好。”
钥匙催促道：“想不明白就别去纠结，今后阅历足够你自然会懂，现在先把今晚生火的干柴砍来！”
“可是我受不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卡着……”
“真受不了。”钥匙用手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今晚我跟你说会悄悄话，能理解多少全看你悟性，现在赶紧去干活！”
“好嘞！”
虽然小了不少，雪依然在下，其中有一个白点以与其余雪花不同的轨迹掠过天空。飞翔的感觉，米希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因为她绝大多数时间是以人类形态度过的，这点在龙族里可以算绝对的异端。
偶尔体验一下也不赖，毕竟飞翔也算人族长久以来的梦想，听说几乎所有魔法学徒最想要学会的魔法就是漂浮术。
当然蕾米莉亚也能飞行，但她独自在敌人的领空上飞就是单纯送死。
一边心中思考一边沿弧线滑翔，远方道路出现一截黑线，让米希警觉起来。她放慢速度，将高度压到树冠层悄悄靠近。
那是数量二百左右的队列，骑兵在前，长枪兵位中，吊在最后方的则是手持长弓、身背箭筒的弓手；所有人清一色佩戴泛着寒光的黑色鳞甲，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默无声地向前迈进。米希第一时间识别出这不是普通军队，因为她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并不是说这些人带亡灵生物的气息，而是一种有别于常规智慧生命的状态。
心中浮现出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话。
“既非生，亦非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