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说明，德莎林直接把蕾米莉亚他们带到铁手团设在阿卢什科沃的办事处；米希和卢茨正在房屋大堂翻越堆在桌子上的卷宗，后者是被里昂·安德烈耶夫指派来的临时行政官。
“我就说最近两三天没看见你，原来是在偷偷体验当领导呢。”精灵少女走过去，米希这家伙还装模做样仿照舒洛在根特鹰眼酒馆的样式做了一块线索板挂在墙上，上面粘贴有案件主要人物的名片和资料，再用表示各种关系的线条连接起来。
“哈哈，其实我一直想自己做些脑力工作，要是长期这么下去不就成只会打架的莽夫了。”
“是吗，那你有没有分析出什么东西呀？”莉亚揶揄着问。
“咳咳，这个嘛……在我看来本次案件难度不同以往。根特的希姆遇害案虽然十分离奇、牵连众多，但只要沿着地下情报网这条主线一路顺藤摸瓜追到索伦庄园并不困难。”
“你可拉倒吧，说得好像当时你没有独立调查过似的，最后还不是靠我们破解地下情报网据点里的加密文件才注意到索伦庄园是敌人老巢的事情。”
“哇，这都两年了，蕾米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米希一脸试图蒙混过关失败的尬笑，“但让舒大哥来评评理，这个来龙去脉看似明了的案件是不是没那么简单。”
“把询问笔录给我看看。”
舒洛仔细看了几遍对嫌疑人家属的询问记录：“嗯，也就是说即使在案件发生之后，作案人的家属依旧不愿意相信是他行凶。”
少女问道：“这可能吗，毕竟可是抓到现行，几乎不可能出错。除非抓捕的最后关头有法师用移行换位调包，但那种高阶法术产生的波动很剧烈，我不可能没察觉。”
“实际上重要的不在于单纯确认凶手身份，已死之人无法复生，我们的工作是为了避免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也就是消灭犯罪的土壤。”舒洛终于能掏出烟抽上一口，他还分给卢茨一支，“卢茨上尉和德莎林加强了医院的防卫，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先不提占用大量人手的问题，我们也无法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在别的机构出现。”
“舒先生说得极是。”卢茨点头道，“其实不瞒你们说，有很多知情者都认为凶手是露西亚军派来的特务。为了制止无端猜疑在部队中蔓延，我不得不下了封口令；但案件如果长期得不到澄清的话，盖子恐怕终究捂不住。”
舒洛指向文件上的一段话：“这里家属提及作案人最近半个月的情绪有些异常，与身边人的沟通大幅减少，你们有查过是怎么回事吗？”
米希说道：“这个问过了，他的儿子说并没有可能与之相关的事情发生，所以就没写。”
舒洛摇头：“不能这样浮于表面，每条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尤其是在图温凯的报告传过来之前我们手头只有这一个突破口。你们再去查查看，这段时间里作案人的活动范围里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出现，现在看起来熟人关系网里应该没有我们的目标。对了，犯人的尸体还在吧？”
卢茨带他们来到停尸房，无论凶手还是受害者的尸体都在这里；得益于北境冬季极低的气温，它们都大致保留着原貌。
舒洛掀开白色裹尸布，接近六十岁男人的粗糙脸庞出现在眼前，从脖子喷出溅到下巴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变成红黑色结痂。男人脸色白里发青，但依然维持者双眉向内下斜的愤怒表情，下嘴唇上也有牙齿留下的破口，脸部肌肉绷紧僵硬，显然临死自裁时处于极度愤怒不甘的状态。
“呃，和刚才的分析不一样啊，这明明就是对死者以及追捕他的警卫有深仇大恨嘛！”
蕾米莉亚注意力集中在死者脸部的时候，舒洛走到旁边存放随身遗物的架子前。上面那把沾满鲜血的柴刀因砍到人体骨骼而有些卷刃，再加上旁边受害人尸体上的伤口多而凌乱，说明凶手并没有受过如何快速高效杀死人类的训练，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务。另外还有一个破旧的烟斗、一盒火柴、一截尼龙绳、一把小镐和一个用来装干粮的布袋，都是当地居民非常常见的物品。
他戴上手套，拿起布袋，感觉到里面有一块硬梆梆的东西在滚动。舒洛打开袋口，只见一颗淡黑色半透明晶体滚出来。
“这是什么，你们检查过吗？”
卢茨回答说：“随军法师说这是一块存有暗属性能量的魔法水晶碎片，大约值15金币左右。我们问过家属，他们都不知道这块晶体怎么来的，大概是嫌犯某次外出偶然捡到，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莉亚，你过来看看。”舒洛把她叫过去，“这里面的能量是否处于正常状态？我们以前和魔力水晶打交道的次数不少，我感觉它和那些市场里售卖的商品不太一样。”
“唔……”
蕾米莉亚对水晶碎块使用鉴定术：“是谁做的检查啊，这么不负责任？由于结构破碎导致储存术式破损，里面的魔力正从缺口缓慢地泄露出来；而且这虽然的确是暗属性能量不假，但里面混有大量杂质，要是强行用来供能会给使用者带来相当风险，已经到需要回收处理的程度了。”
“会不会就是它造成的影响？”米希眼睛一亮，“派出人手在村子附近找找看，要是能发现类似的东西就是大突破！”
卢茨沮丧地说：“拜托，现在外面的地上可是积着接近两尺厚的冰层，哪怕只搜索一座院子的范围都费老大劲了；更别说周围的农田、山坡面积那么大，根本不现实。”
“而且不能排除露西亚军再次发起攻击的可能性，我们不能在这方面花费太多精力。”舒洛补充道，“剩下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帮你核实各种可能性，但如果我的初步预测没有出错的话应该不会有确定结果。如果是这个发展，你通知北地大公，着重注意其它地点有没有类似的动机难以确定的凶杀案，不要当作简单的治安问题处理；将它们汇总起来，尤其要注意凶手物品中与魔法有关的物件。”
德莎林：“你的初步猜想是什么？”
“散布这种破损魔力水晶，扰乱出于好奇或者占便宜拾取它们的人的精神状态，将他们改造成不定时炸弹，对文明社会进行不定向随机爆破。”舒洛正色道，“如果真是如此，必须尽快把他们揪出来。连年战争下民众心态本就压抑脆弱，政府也捉襟见肘，若是出现大规模恐怖事件，那些阴谋集团再趁机煽风点火驱使因恐惧丧失理智的群众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服务，后果的严重程度可能会远超我们的想象。”
“呃，有那么严重吗？”米希将信将疑，在她看来只是死一个平民，虽然遗憾，但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才会突发奇想拿这个练练手。
舒洛摇头：“民众的整体心态就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平时你因为习以为常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的确会在方方面面影响每个角落。举例来说，在一片降水充沛湿润的森林里释放一个火球，很快会被水分焖息；若换成在长达数月滴雨未下，所有植物都变成一点就着的干柴的地方，哪怕燧石偶然间碰撞产生的微小火花都可能点燃冲天大火。”
……
与此同时，捷普亚基村。
“点火，放！第二组，装填弹药准备射击！”
炮兵军官挥动手中旗帜，指挥下属引燃炮膛后端的引线，射出的炮弹在山坡上扬起一片片土瀑；露西亚士兵卧倒在最近的地坑里，等炮火稍息再站起来躬着腰沿山路前进。
“方位角17-00，射角02-35，放！”
又一轮射击将露西亚步兵再次压制住，但这时候敌方的反制炮火也到了。
“轰轰轰！”
顿时间村庄入口内侧的炮兵阵地在一连串爆炸中支离破碎，那位军官被冲击波推上天空，越过围栏滚下陡坡，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幸存下来的炮兵躲进附近的房屋中，等露西亚榴弹炮的狂轰滥炸结束，再小心翼翼地出来看是否仍有炮管保持完好。
守军失去了炮火掩护，露西亚步兵立刻发起冲锋，把数架云梯架在村庄围栏被削尖的木桩上；铁手团使用火枪还击，杀死了冲在最前方的几个露军士兵，然而位于后方的同僚很快接替他们的位置，爬上云梯跳进村庄，同铁手团展开白刃战。
“长官，我们的炮兵支援连损失殆尽，敌人已经攻进村庄，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村庄西北方三里左右的山腰，传令兵正向指挥官阿尔伯特汇报越发严峻的形势。
“我知道了，让一连和二连做好向东突破的准备。”阿尔伯特转过身，“还需要多久，打开一扇门这么困难吗？明明昨天都开始有松动迹象。”
此处他所面对的山壁上有一个明显的方块轮廓。一周前，捷普亚基有值夜班的士兵称村里有飘浮的白色影子出没。阿尔伯特带人蹲点了几个晚上，终于遇到两次；尽管因为对方速度太快没能确定具体是什么，每次影子都消失在同一个位置，这让阿尔伯特对此处产生了怀疑。
用矿镐剥离表层后，他们发现山壁上的这个部位岩石成分与其它位置不同，是一种极为坚硬，连精钢都很难在表面留下划痕的材质。石门右侧有一个类似把手的凹陷，为了开门，“钥匙”几乎尝试了自己的毕生所学却进展甚微；报废了大量工具后或许是歪打正着，那扇门的确挪动了一下位置，将它与周围山石之间的接缝显露出来，但也仅此而已。
“不行，这应该不是单纯的机械锁，或许需要用魔法解除。”遇到自己开不了的房门让钥匙的自尊心颇受打击，但目前她必须承认事实。
站在旁边的匕首说道：“可是整个过程中并没有魔法灵光闪现。不过算了，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们已经没有继续研究的时间，就先把它放在这里吧。有情报称露西亚军又派了一个营过来，据说还有巨人部队；我们的战士疲惫不堪，不能再拖下去了。”
“哎。”
阿尔伯特看了那扇石门一眼，想起菲拉托夫的死和露西亚勤务官的遗言，直觉告诉他这扇门后面有不得了的秘密。
但现在只能强忍住好奇心，海量敌人正向捷普亚基涌来，他们坚持不了太久；要是再逗留下去，很可能让这个地区包括援军在内多达数百人的队伍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