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谢奥斯的部落狩猎队队长把一行人带到位于角落、由两名战士看守的帐篷前,里面传来一阵阵布料摩擦的窸声。斯科特在外面喊了几次费多罗的名字,里面的人却没有出来,在隐约的担忧中,他揭开帐篷帘门。
“哇,什么情况?”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蕾米莉亚也能看见帐篷里可谓一片狼藉,桌椅和板条箱东倒西歪,中间的空隙则被揉成一团的棉布塞满。有一个人蹲在乱七八糟的垃圾堆里,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身体不断颤抖,连牙齿都在不自觉打颤。
“费多罗,你怎么了?”斯科特急忙跑到那人面前,差点被地面堆积的垃圾绊倒。
“好冷啊,为什么这么冷!”费多罗哆嗦着,听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斯科特,是你吗?我现在冷得要命,驼鹿部族的人却不让我靠近火源,他们实在是不讲道,道理。你赶紧去和族长说说,让我烤会火就行。”
斯科特听完第一时间埋怨谢奥斯的无礼,但眼角余光瞥见费多罗的手和脖子上有烫伤的疤痕,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先允诺下来,退出帐篷,把无助的费多罗一个人留在里面。
米希说道:“斯科特,你的朋友是不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这个山谷的保暖效果还不错,我们在帐篷外面感觉都还好,不至于冻成那个样子才对。”
斯科特问谢奥斯:“你们了解些什么吗?”
“大概十天前费多罗来我们营地,说他有一些朋友要深入矿区,需要我们协助。我当然拒绝了,现在是最不适合外出探险的季节,一旦找不到庇护所人会很快会被冻成冰棍;再加上大哥不在营中,我不能拿部落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拉扯了两天,我看见费多罗拿着行李离开住所,以为他打算放弃了;没想到哨兵报告说他没有回诺苏,而是一个人前往北方山脉,似乎想寻找大哥的所在。”谢奥斯沉着脸说,“一个二十二级的牧师在博滕区独自行动和自杀无异,我念及这些年他给部族的帮助,决定带人搜救。果然,在距离这里不到十里的位置,我们发现他失足掉进了一个冰窟,要是时间再晚点,现在你们看见的就是一个插着木牌的小土包了。”
“经过抢救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和你们看见的一样,费多罗的意识好像依然被困在冰窟里一般,各种行为与严寒环境中的身体反应一模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点燃一堆篝火取暖就可以了,不料他一看见火立刻扑到火盆里,皮肤被烧得开裂,嘴里却还是在喊冷。我们想费多罗应该是在冰窟里中邪了,就把他关在这个帐篷里,不然他会把自己活活烧死。”
德莎林观察了一会费多罗的情况,确实和谢奥斯描述得差不多:“谢谢你们把他救回来。费多罗的头部黏附着一股能量,我想那就是他行为异常的原因。”
“总之我们的态度已经传达到了,这个人你们尽快把他带回城市想办法救治吧,但我们不可能和你们一起去动荡之地送死。”谢奥斯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费多罗的情况,丢下这句话就和两个野蛮人战士转身离开。
“喂,等等,费多罗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们是不是太……”眼看远去的谢奥斯头也不回,蕾米莉亚知道继续交涉只是白费功夫,“德莎林,你有办法治好费多罗吗,毕竟你以前好歹是索维尔岛教堂的主教,区区移除诅咒应该不在话下?”
德莎林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担心用移除诅咒或者高等复原术可能反而会要了他的命。”
葛叶:“哎?我记得这种治疗神术反而造成伤害的效果只会发生在不死生物上吧?”
“从你们外行的视角出发,有这种认识很正常。然而事实上即便在幻术类诅咒这个看上去很小的分类里,情况也非常复杂,并非一个神术就能药到病除——好比林科恩并非不会神术,但他依然对诺苏镇的染疫者一筹莫展。”德莎林又尝试和费多罗互动了几句,“你们看,费多罗能看见我们,对声音、气味的辨别没有错误,思维也没有紊乱。”
斯科特:“他感觉冷也是幻觉的一种类型吧?”
走到帐篷前的路口,德莎林深吸口气,正考虑如何组织语言,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过道上传来。
“神官姐姐说得没错,这个时候贸然用移除诅咒甚至高等净化术,或许会直接要他的命。”
众人回头看去,走来的是一个留栗色微卷长发,身高五尺左右,穿白色棉衣棉裙的小女孩,腰间挂着一个棕熊玩偶,年龄大约在十四五岁。
“诅咒能量浸入太深,开始与他的身体同化,神术会将他被感染的身体部位和诅咒一起消灭。要是牵涉到一些重要器官,就直接把人治死了。”
德莎林笑着说:“感谢妹妹的解释,我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简洁易懂地跟他们说呢。”
“没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是那个名叫索菲娅的阿姨说的。”女孩看向其他人,“各位客人好,我叫珞茜。刚刚谢奥斯叔叔和你们说话时提到的伯纳姆是我的爷爷。”
米希:“我记得伯纳姆是驼鹿部落以前的萨满,而北境部落中萨满普遍是世袭传承……也就是说你是现在的萨满?但年龄看上去好小啊。”
珞茜轻轻摇头:“爷爷的确是萨满,但部落现任萨满是大伯肖恩,所以我没有被当作萨满继承人培养。不过索菲娅阿姨教了我一些关于占卜和通灵方面的知识,她还说如果要让费多罗恢复正常,必须先消灭对他进行精神污染的源头才行。”
蕾米莉亚问:“这个索菲娅阿姨是谁,听起来不像是驼鹿部族的人呢,莫非除了我们之外部落还有其他客人?还有,珞茜你找我们是有什么请求吗?”
斯科特说道:“我也不认识叫索菲娅的人。”
“索菲娅阿姨是很厉害的人喔。虽然来的时间不长,部落里的很多大人长辈都要听她的话,因为她能和族长打个不相上下!至于别的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我们先换个地方,不然谢奥斯叔叔听见可能会生气。”
西莉可把他们带到三个帐篷组成的小营地里,这里到处摆放着捣碎研磨植株、榨取汁液的捣杵陶碗、干燥材料的晒板和储存粉末的瓦罐,后方岩壁上正是那幅巨大壁画。
舒洛开口说道:“这是萨满伯纳姆一家人的住所?”
“嗯。”西莉可掀开门帘点燃油灯,帐篷里空无一人,她招呼众人坐在垫子上——布里纳什除外,它体型太大,只能留在外面。
“不知道刚才各位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们部族成员使用纳菲尔通用语,而不是野蛮人常用的博辛语?”
蕾米莉亚对她说:“确实想过,我都把翻译卷轴带来了,结果没派上用场。而且除了语言以外,我感觉你们在各个方面都相当开化,要是把这些帐篷换成木屋,就和极北之地的人类村落没多少区别了。”
珞茜点头:“是的。驼鹿部落被授予的独一无二的使命,我们不得不经常和北境中包括人类、矮人和精灵在内的各个种族打交道,所以成为极北之地最先进的部落。墙上那幅画记载着部族先祖接受使命的场景,而那个使命就是负责看守极北之地的‘门’。”
舒洛皱起眉头:“所谓‘门’,是不是和博滕区空间错乱和你们族人的特殊能力有关?”
“是的。据说在遥远的过去,极北之地曾经有一个强大邪魔,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众神不忍世界遭如此荼毒,于是派出天使将恶棍封印在无尽之峰深处。但是封印总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松动,为了保证在未来世界仍具有抵抗邪恶的手段,天使遵照神的嘱咐将击败邪恶的神器分发给北境各部族保管,并指派一些人负责看守封印,也就是‘门’的状态。”
米希说道:“我知道了,博腾区空间错乱的本质是封印的影响,你们能穿越动荡空间是因为它们需要保留一部分人去检查封印状态。”
舒洛没有说话,虽然从珞茜的眼神、表情和动作上看不出撒谎的迹象,但这种部落中众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可信度通常很低。
“嗯呢,也是凭借这种能力,我们能在其它野蛮人部落到不了的地方建立庇护所,躲开很多战争或灾难,专心从壁画中读取神谕。其实吧,我不知道爷爷那辈是什么情况,但至少大伯在上任的五年里,绝大多数时候根本接收不到任何神谕;所以当他去年连续做了三天相同且清晰的梦时,先把自己吓坏了。”
蕾米莉亚:“这才对嘛,整天盯着一幅画能有什么用,最多只有**带来的幻觉……等等,你说真的有神谕出现了?”
珞茜回忆时眼神变得失焦空洞:“在梦境中有一个庞大模糊的存在告诉我们,数百年的使命即将走到终点。不可抗拒的命运再次将‘门’打开,驼鹿部族在龙息和巨兵的碰撞中成为第一个祭品;然后太阳沉眠,弦月染血,极北之地坠入永夜。而在黑潮吞没世界之前,我们要将通向下一次黎明的火种交到新时代勇士手中。”
米希尴尬地咳了咳,龙息和巨兵,种族指向简直不要太明显。幸亏自己伪装得好,不然驼鹿部族的人看见巨人和龙同时出现,怕是早把他们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