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珞茜，你的家人去哪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蕾米莉亚觉得偌大住处却空荡荡的，珞茜年龄这么小，平时都独自生活的吗？
“父亲一周前和族长一起离开营地前往圣坛祖地。大伯收到预言后，去年带着堂兄逃往哈穆林，从此没了消息，谢奥斯队长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不过问题不是很大，大家心里都明白，最后一道启示下达后，也就不再需要萨满了。”
珞茜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平静。明明她大伯一家极有可能遭遇了不测，却仿佛只是一件和她无关的小事，让蕾米莉亚有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这……”
斯科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珞茜看出他们的难处，急忙说道：“没关系的，在我能认字不久，从诺苏来的医生告诉大人们我有一种先天性心理障碍；如果我出现一些你们不理解的言行，各位不必在意。总之，我可以为你们带路，但条件是把我父亲从族长那里带出来。”
所以要依靠精神异常患者给他们寻找错乱空间中的道路？莉亚悄悄抹了把汗，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疯狂。
“好，感谢你的帮助。”德莎林向珞茜伸出手，同时给惊愕的其他人递了遍眼神，意思是她有把握。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会答应的……嘿嘿，其实这也是索菲娅阿姨告诉我的。”
“你很喜欢索菲娅阿姨？”舒洛发现当珞茜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表情明显生动起来。这个人给她的情绪触动甚至超过她的父母。
“嗯。因为我生下来就有病，部落里的大家都不爱和我说话；爸爸妈妈也更偏爱弟弟一些，毕竟弟弟长大后能替他们干活嘛。但索菲娅阿姨到来以后，她告诉我没必要因自己的特殊而自卑，在世界上‘正常’的另一层意思是‘平庸’，而‘特殊’很多时候象征着常人没有的资质，所以大可以自信地挺起胸膛。”
“索菲娅阿姨真的超级厉害，虽然是个女人，部族里的战士完全不是对手，甚至碰都碰不到一下，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全躺地上了。只有同样厉害的族长能和她过招，虽然他们两个的切磋只是点到为止，不知道谁更强一些；但部落里没人敢招惹能和族长比划的人，就算谢奥斯队长也不行！”
“哇哦。“舒洛从珞茜的话语中勾勒出一个恃才傲物的天才形象，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索菲娅愿意和珞茜交流并缓解她的孤独症，说明其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索菲娅来了多久？”
珞茜歪着头：“快两年了吧。在她来之前，我完全不敢和外来的客人搭话呢。这段时间里部族，包括我在内都变了很多……唔，我也说不出具体是怎么个变化。”
库兹涅佐夫说道：“我懂，那种难以描述的氛围变化，估计灭亡预言给所有人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这时候，帐篷外传来一股羊肉烤熟的香气，珞茜站起来：“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一起过去吧。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赶路、攀爬和拉弓。”
斯科特看向费多罗所在的位置：“他怎么办？”
“你是怕他饿肚子吧。不用担心，部族会专门给他分一点食物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吃下去。”
驼鹿部族的露天食堂，整山羊和野猪各一头正被架在篝火堆上烘烤，两个人将油和香料洒在表面，刚才的香味就是从这里飘来的。空地另一边是一口大锅，玉米、土豆和胡萝卜在沸腾的汤里翻滚。
来吃饭的人不多，男女老少加起来只有二十多个。虽然谢奥斯和外围放哨的战士不在，专门有人用扁担把食物给他们送去，但以一个部落来说这么点数量实在太少了些。
“来的路上我看见很多帐篷和你们家一样是空的，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蕾米莉亚和珞茜让厨师从腿骨上剔下几块肉包好，再盛两碗蔬菜汤，在一个角落处的石台坐下。舒洛让少女再和珞茜拉一下关系，他到营地其他地方调查，米希和德莎林会留在不远处保护她的安全。谢奥斯不在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他突然冒出来甩脸色。
“族长带了十多个人守卫圣坛，但也有很多人因为害怕预言中的灾难到来直接脱离部落逃走了，我猜大伯一家就是这样。”
“你不怕吗？”
“当然也害怕呀，但和部族外面凶残的巨人、食人魔和半兽人相比，几段晦涩文字又算不上什么了。”珞茜用叉子从汤碗里捞起一块萝卜放进嘴里，“哎呀，见面以来一直在说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你们是为了什么来这个地方呢？”
少女想了想，给珞茜讲了关于无尽之峰巨人族祭坛的事情。
“嗯，要说北境近期最值得注意的事，肯定非巨人族暴动莫属；索菲娅阿姨也是为它们来的，不过她的预见性和准备比你们更强一些。既然聊到巨人，我就给你说说吧。”
“在巨人帝国时代末期，一位英勇无畏，有坚定深蓝色双瞳，留着一根金色长发辫的杰出战士阿斯法德，经过一系列传奇经历后，趁巨人与龙族大战的机会降伏了北境所有十一种灵兽，然后将区域内分散的部族团结在一起对巨人帝国发动起义。最终阿斯法德与巨人帝国末代君王德赛克进行决斗，虽然击杀了对方，自己也伤重不治。为了纪念他的勇气和功绩，北境所有部落都以他作为除了本族先祖之外的祭祀对象，部落名也是来自他所降伏的灵兽。”
“我们部族对应的灵兽是一只有长长双角和炫目金黄色皮毛，拥有灵智的麋鹿，传说阿斯法德闲暇时外出欣赏世界风景时喜欢选它为坐骑——当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种鹿啦。”
蕾米莉亚问：“你说野蛮人的精神图腾是在与巨人的战斗中死去的，为什么现在有野蛮人和巨人搅和到一块去了呢？”
“因为传说终究是传说，不能当饭吃呀。各个部族要在充满未知和危险的世间活下去，不管崇拜先祖还是阿斯法德，本质都是想通过某种仪式获取超自然力量；如果能通过别的手段获得力量，传统也就没那么必要遵守。”
“的确，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填饱肚子后，莉亚又和珞茜闲聊了一会。认识了一段时间，珞茜身上那股不自然的戒备散去很多，于是少女半开玩笑地让珞茜用直觉判断他们的队伍里谁实力最强。一开始珞茜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但也不好意思拒绝新朋友，闭上眼冥想感受了一会，说：
“姓舒的大哥哥和德莎林神官最强，接着是你们叫做大副的矮个子少年，再然后是金发姐姐和狐狸耳姐姐，最后是你和斯科特。”
蕾米莉亚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这排名就离谱，先不说居然把库兹涅佐夫放在米希前面的事情，我堂堂大魔导师是和斯科特那种几乎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一档的吗？之前的交流里莉亚还以为珞茜有萨满家族传承，属于人小鬼大的早熟类型，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果然，只有实践才能求真。
“唉，没猜对吗？”
迎着珞茜混合好奇与无辜的眼神，蕾米莉亚没好气地说：“喂，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对外面的力量体系不了解，对不起啦。”
“呼，没事。”莉亚呼出一口气，和一个部落里的小女孩较真反倒显得她心胸狭窄，“大副和德莎林身上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把他们排这么高？”
珞茜低头思考了一会，对她说：“萨满是用潜意识中的直觉进行判断的，很难用语言描述。如果硬要说的话，因为德莎林和那位哥哥一样，目光投向的地方比其他人更远。顺带一提，姐姐你经常盯着桌子和地板看哦。”
平时看什么东西和实力有关吗？蕾米莉亚一头雾水，不过回想起来自己紧张、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时候，确实喜欢低头看脚下。
“我们回来了，你们吃得怎么样？”
舒洛和葛叶从山谷入口方向走来，莉亚站起身，用拖长的懒洋洋语调说：“一般般吧，难道指望部落野生厨师技艺高超么？话说你们那边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葛叶说道：“没有多少值得注意的，只是验证了下资料里的一些内容。现在你们族长前往的圣坛，就是部落埋葬部落历代族长的墓地吧。”
珞茜很惊讶：“确实是这样，但你们在营地里打听事情居然没有引起敌意，真是神奇。”
舒洛微笑着说：“我们先问谁和珞茜的关系比较好，然后找到在灶台掌勺的萨吉西玛。她非常热情，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们硬塞了两袋羊奶。”
“唔，我想现在部落营地里对外人友好的也只有萨吉西玛大婶了。你们果然很厉害，能轻松化解大部分问题，难怪敢到大部分人眼里和野兽无异的野蛮人部落来。不过这也仅限于我们这样的少数情况，明天我带你们去发现费多罗的地方，如果遭遇其它部落野蛮人的袭击一定不要手软。”珞茜指了指蕾米莉亚，“像黑狮部族和红虎部族那种攻击性强的部落对魔法师尤为憎恨，蕾米莉亚姐姐被他们发现的话，很可能遭到长时间无休止的追杀，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不是吧！”精灵少女眼前一黑，“为什么每次被针对的都是我？”
“前几次可能对方觉得你实力弱是突破口，这次应该是野蛮人文化特征导致的。”米希居然一板一眼地给出答案，情商果然是负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