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蕾米莉亚一行人的归来在营地里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驼鹿部族成员纷纷赶来，狩猎队长谢奥斯却发现人数比预料中少了很多，连三天前他眼看着离开的斯科特和珞茜都不在。
“大家先冷静下来，我要传达一个坏消息。”奥洛夫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昨天我们与白龙战斗的同时，让戈尔卡和珞茜父女与小舒队伍中的一部分人携带遗物先行返回，但现在看来计划目标没能按预期实现。”
萨吉西玛满脸焦急：“他们多半是在回来的路上遭遇敌人了！奥洛夫你也真是，怎么没去找他们就直接回来了呢？”
“分开的时候为了阻止敌人追击，我们把来的地道炸断了。唉，现在回想起来，让他们走那条路确实有欠考虑。”奥洛夫转过身对后面的舒洛说，“几位这几天为部族的事情奔波十分劳累，今晚只需要好好休息，暂时不用为这件事情费心，我会想办法处理。”
舒洛说道：“失踪的队伍里也有我们的人，我需要确保已经采取合适且足够的措施营救他们。莉亚你们先过去，我和他们商量好安排以后再来。”
来到珞茜的家中，蕾米莉亚怅然地坐在椅子上。上次拥挤热闹的帐篷里空荡荡的，瓦罐、木料和羊皮卷轴沉默地堆放在角落，隐隐散发出萧瑟破败的气息。经过三天的来回奔波她快累得走不动路，但想到葛叶和大副他们生死未卜，又总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呼，总算可以歇会了。”米希拉开帘门钻进来，正好看见莉亚在客厅里焦虑地转来转去，“在干嘛呢这是，这几天还不够忙活吗？要知道哪怕连我都有点吃不消了。”
蕾米莉亚问她：“若是换作我和舒洛不知去向，你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家里么？”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在这里折腾除了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以外没有别的用处。现在还不知道葛叶他们的情况，要是他们真的遇到危险需要帮助，你熬夜反而会耽误对他们的救援……哎呀，舒大哥过来了。”
“还没休息吗？”舒洛听米希介绍了情况，说，“不用太惊慌，我们在祖地圣坛吸引了大部分敌人，又有德莎林和他们在一起，没那么容易被消灭；有神官的神术，即便菜鸟都可以比划几下。”
“好吧……”莉亚也知道自己最需要做的是克服心理问题，“奥洛夫他们有什么行动么？”
“他派出谢奥斯的狩猎队以部族营地为中心搜索附近地区。耐心等待吧，我相信他们具备克服困难的能力。与白龙的战斗里我们的消耗也不小，这两天抓紧休整，尽快做好再次投入行动的准备。”
“没错，就是要这股精神劲！”忽然响起的声音把蕾米莉亚吓了一跳，舒洛反而事先听见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萨吉西玛，她右手提着一个冒出热腾腾蒸汽的藤篮，里面装着烤熟的羊肉和土豆、洋葱等配菜，“跟奥洛夫他们辛苦这么久饿坏了吧？遭遇挫折重振旗鼓的第一步就是填饱肚子，我特别为你们准备了加强套餐，份量绝对管够！”
“嗯唔，闻起来就很香呢！”米希尝了块羊腿肉，“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没来多久似乎就蹭了不少吃喝。”
“哪来的话，自己做的料理能成为勇士前进的动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萨吉西玛把藤篮放在桌子上，“那天珞茜去找你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们不一般。珞茜这孩子平时表现是有点奇怪，但她的直觉几乎从不出错；能和奥洛夫族长并肩战斗，想来几位在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都算响当当的战士。”
“嘿嘿，不敢不敢，纳菲尔大陆沃野千里高手辈出，可不能轻妄自夸。对了，说到你们族长，他是不是非常特别——我不是说战斗力方面，而是思想观念、行事风格之类。比如他提到过曾经带珞茜父亲去图温凯，可按照部落习俗，你们不能随意进入文明社会的城市吧？”
“这个确实。阿斯法德给所有部落留下的教诲是必须远离所谓文明，他们搭建的牢笼会切断连接造物主的纽带，使人逐渐丧失本质，看似正常的皮囊下变异成不可描述的怪物，我们所有人也将它作为理所当然的准则。”萨格西玛坐在桌旁一边陪他们吃晚饭一边说奥洛夫的过往，“奥洛夫年轻，还没成为族长的时候胆子就很大，不像我们一样敬畏传统，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主张是不止自然和荒野，人类建造的城市聚落也应当算作出自造物主的作品，一味排斥反而会让我们对自然的理解留下空洞，阻碍我们与祖灵的沟通。当时他和老族长大吵了一架，赌气带着几个伙伴一起到南方闯荡，很多人说他们违背祖训会遭天谴；不料过了十一年他们居然回来了，而且还从城市里获得了更强大的武艺和更锋利的武器，声称他们已经找到未来的道路。……你们去过珞茜家的后院吗？在那个小木棚里找找，里面就有很多抄本。”
蕾米莉亚迫不及待的问：“然后呢，你们族长怎么说？”
“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老族长非常愤怒，指责奥洛夫带回被魔鬼玷污的东西想要毁灭部落，但珞茜的祖父说既然他们能活着回来说明也有被阿斯法德认可的资格，所以应该用公平公正的方式决定部族的未来，那就是决斗。”
舒洛：“看来是奥洛夫赢了。”
“是的。老族长选择在决斗中死去，他是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的人，所以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意见。之后的三年里，部族中的一些人不认可奥洛夫施行的变革频频生乱，但幸亏有珞茜一家的支持，新族长才得以把局面稳定下来。不过话说回来，能在决斗中赢过仍处壮年的老族长，奥洛夫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他教会我们读写文明社会的文字和语言，在土地种植作物，使用铁矿石锻造武器，治疗外伤和疾病的技术。你们去过珞茜家的后院吗？那里有个小棚屋，里面一些书籍抄本就是奥洛夫从城市里带回来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我就感觉奥洛夫和珞茜的关系不一般。”米希说道，“后来珞茜他们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前听说你们的萨满继承出了问题，奥洛夫也没有处理好，最后结果是珞茜的伯父离开部落就此失踪。”
谈到珞茜的家庭，萨吉西玛叹了口气：“唉。你们知道，珞茜父亲戈尔卡是跟随奥洛夫前往图温凯的人之一。萨满是部族里最接近祖灵的人，性质比族长更特殊。在部族里的保守派眼里，奥洛夫当族长已经是让步的极限，而让戈尔卡继任萨满是绝不能容忍的亵渎之举。要命的是，之前的事情还能靠珞茜祖父和爷爷的威望强压着，老萨满一死就再也没有令所有人信服的权威了。奥洛夫无奈把萨满位置给支持保守派、戈尔卡的哥哥哈尔福丹，他们家的长子作为妥协，避免驼鹿部族的分裂。”
“可惜来之不易的稳定也没能维持多久。祖灵预言到来，哈尔福丹不愿意面对终末降临的惨淡景象，就撺掇一部分对奥洛夫不满的族人脱离部族逃跑，还扬言称‘既然当年奥洛夫能做到，那么我也能’。”
蕾米莉亚点评道：“啊这……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本质还是哈尔福丹认识不到自己和奥洛夫的差距，不然族长怎么不是他来当呢？等等，哈尔福丹他们不会真遭天谴了吧？”
“我想多半是这样。”萨吉西玛点头，“知道他们叛逃后，族长一开始以为过段时间至少会有人认清现实陆陆续续回来，没有太在意。过了几天一个都没出现，他才派人到极北之地的几个城镇寻找踪迹；但除了诺苏有人那段时间发现附近的山上有扎营的痕迹，从科波利耶(诺苏西南偏南方六十里)到卡亚兰卡，再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哈尔福丹二十多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说完这些往事，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米希满足地躺在椅背上：“唔，吃得好饱，感谢萨吉西玛大婶招待，珞茜对你的评价也很高哦！”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很多调料的使用方法是我从城镇餐馆厨师那里学的，应该能合你们的口味。”
舒洛微笑着说：“以这个地方的条件而言，进步空间应该不多了。”
“那就好。战斗还没有结束，敌人随时可能逼近，到时候你们年轻人可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啊！”
萨吉西玛收拾完东西离开后，得以饱餐一顿的少女眼睑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她勉强支撑着到泉水池边洗了脸，就钻进睡袋进入梦乡。
米希见状对舒洛说：“大婶帮大忙了，我们正愁怎么哄呢。她过来吸引注意力岔开话题，部族历史和烤羊料理一样量大管饱，蕾米自然没精力折腾别的了。不过葛叶那边真的没关系吗，要不我今晚偷偷出去看看？”
舒洛摇头：“没有必要。我算过葛叶的命数，虽然会遭遇危机，不出三天她就能和我们见面。”
“哎，舒大哥你居然会算命吗？我以前让蕾米用预言术她都死活不肯。”
“夏国有利用生辰八字和所属物品排卦预测当事人命数的道法。‘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乾、坤、巽、震、离、坎、艮、兑八个基础卦再加上阴阳五行衍生为六十四卦，包罗世间万象，预测前途凶吉。”
“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手段！为什么以前你几乎不用呢？”
“预测未来，干涉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舒洛摇头，“使用越频繁、涉及的人数越多，折损的命数气运也越多。命数生机耗尽时，哪怕高如神明，亦万事休矣。总之你们安心休息，我自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