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隧道,映入眼帘的是和上面类似的村庄,区别是这里没有雾气,但与天光隔绝更加黑暗,只能看见手提灯和魔杖照亮的十尺范围。洞口附近矗立着两排相对而立的简易砖墙瓦顶房,大多破破烂烂,露出房顶上折断的木制横梁。
先前那批逃跑的袭击者已经不见踪影。舒洛把那具尸体的面具摘下来,那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近乎一个木乃伊的女人,蕾米莉亚无法想象这具躯体是如何能做出敏捷的跳跃动作。
他们不敢大意,紧靠在一起,进入附近的一座房屋探察。这间平房的大门已经脱离门轴向内倒在地上,周围地面散落着矿车框条和车轮,以及残留着黑色血迹的铲子和矿镐。舒洛先贴在墙边侧耳聆听,确认里面没有动静再穿过门框,然后蕾米莉亚葛叶跟着进入,米希留在最后方压阵。
屋内不管是前厅还是厨房或卧室无一不一片狼藉,满地的瓦罐碎片几乎让莉亚难以下脚。一具白骨架倒在被掠夺一空的储藏室门口,它的肋骨和颅骨上的明显破损,暗示此人在死前遭受的致命伤势。
“这个人……是研究基金会的人么?”少女举起魔杖照亮大厅,想寻找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
葛叶开始翻箱倒柜,在床垫下面发现一沓信纸,证实了蕾米莉亚的猜测。信的内容没有特别的地方,绝大多数是这位的家属询问是否安好;但舒洛注意到信的时间戳最晚只到1968年12月5日,和那本笔记最后的时间非常接近。
“这里爆发了战斗,估计卡梅伦皇家基金会的勘探队全军覆没。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舒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写下这个问题,然后交给米希。米希想了想,用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答案:
//因为入侵圣地遭到巨人族的报复。//
“嗯,很合理。”舒洛又看向其他人,有米希做表率,这下少女想躲也躲不掉了,但除了这个最浅显的答案,她暂时想不出别的可能,就只能写下自己的想法。
//在战争中卡梅伦帝国和露西亚帝国在一条战线,露西亚帝国和莫克菲斯塔德是同伙,卡梅伦人进入神殿应该不会引起大部分巨人的敌意。//
“唔,朋友的朋友一定是朋友么?”葛叶嘟囔着,在纸上写下她的想法。
//发掘神殿地下部分出了意外,溢出的灾祸摧毁了研究基金会的队伍,但因为战争卡梅伦帝国难以继续向这里投放队伍,于是让露西亚帝国派遣军队控制北境。//
“喔,这个想法看上去最合理。”感叹完,蕾米莉亚忽然感觉有些奇怪,“等等,我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交流啊?”
舒洛解释说:“我知道你们在这种环境里很紧张,如果直接问可能会因为心理压力产生的顾虑不愿开口。书面形式相对来说要克服的心理门槛少很多,你看葛叶还是能想到正确方向的。”
“你早说不就行了,真是的,非要绕弯子考我们……”
少女说到一半,大门处忽然传来“吱”的木料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她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当即把魔杖转向门口的方向。
“请问是舒洛先生和蕾米莉亚小姐吗?”
“哎?”莉亚惊讶于对方会知道他们的名字,再仔细一看进入房屋的人居然是钥匙!
“怎么是你?”这句话是几个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是的,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你们的出现总算让我松了口气,终于有可靠的人了。”
钥匙简略地把她前往捷普亚基与阿尔伯特会合、在山地中发现巨人城堡、城堡中的巨人精魄斯萨赫姆和阴阳师长谷纪一郎,还有最后那场绝命突围的过程说了一遍。蕾米莉亚听到钥匙对长谷纪一郎外貌和能力的描述时第一时间联想到司马无邪,但司马无邪怎么会帮助钥匙他们呢?
舒洛告诉钥匙这个位置恐怕距离钥匙掉落的山崖超过二百多里。而钥匙完全没有相关记忆,她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谷底村庄里。幸运的是村庄虽然残破,仓库里的物资却还算丰富,她凭借高超的求生技能和警戒心周旋到现在。
“在你们来之前好像有一批人从天上掉了下来。”钥匙告诉他们,“是几个野蛮人战士,真神奇,他们居然也会不小心摔下来?”
蕾米莉亚:“哎呀,是奥洛夫和珞茜,他们搞什么呀!”
“原来你们认识。当时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没等我靠近提醒,他们已经和施芬斯起了冲突,结果不慎被放逐到恶魔胃袋里了。”
米希:“恶魔胃袋?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就很不祥。”
钥匙回答说:“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一伙人占据着村庄,他们管头目叫施芬斯。一旦有外人进来,这些人就会强迫他们加入,否则发起攻击将其杀死。施芬斯的左手手掌总是缠绕着绷带,在野蛮人武士们冲锋的时候,我看见他解开绷带,现场立刻被一股浓郁的黑色烟雾吞没;等烟雾散开,那些野蛮人已经不见了,我猜应该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
除此以外,钥匙也注意到一部分人在修复部分挖掘设备,试图重新挖通通向山体上方隧道。当然,蕾米莉亚知道由于舒洛同僚留下的秘术,这些人不可能找到方向,但至少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村庄里的人至少有一部分是原勘探组的成员。
然而说话的时候莉亚注意到,钥匙的意识有些恍惚,记忆似乎紊乱而不稳定。虽然钥匙声称自己不记得来到村庄的经历,但在话语中会偶尔带有“从地下神殿中离开”的描述;舒洛打断她问起时,钥匙却又忘记了之前说过的内容。
葛叶问钥匙:“通向外面的路已经被我们打开了,你准备现在离开吗?”
“不,我一个人走不了那么远的距离,暂时和你们一起行动比较好。”
接下来,在熟悉地形的钥匙带领下,一行人沿着村庄边缘的一条废弃轨道绕过埋伏在街道边的黄铜面具人,来到一个两层砖房的院子后面。舒洛轻轻一跳跃上围墙,借着厢房的掩护看见一群人在院落中围成一圈手舞足蹈,喉咙里发出尖锐怪异的音节。
其中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最为特殊,他在人群中安静地站着,右手拄着一根长杖,左手刻意缩在外套的长袖里。那些跳舞的黄铜面具人在游荡中会有意保持与他的距离。男人看着院子中央地面上的圆形符阵,忽然举起长杖向前方一点,符阵内层的符文转动了一个角度,舒洛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微弱波动在空间中回荡。
“那个人多半是头目施芬斯。”舒洛跳下围墙,“我们知道此人有一种非常诡异的能力,最好在他察觉之前就将他干掉。”
葛叶说道:“可是施芬斯很可能掌握着进入神殿地下部分的方法,直接杀死他的话,我们很可能就找不到知情的人了。”
舒洛微笑着挥了挥左手中的笔记本:“放心,我们有这个呢。”
“好吧。”既然他有信心,莉亚也不再多问,“如果要趁他不备一次性击杀,最合适的方法果然是那个吧?聚合矢。”
聚合矢是米希将接近常规弩矢十倍的能量压缩,进行的一次射程极远的攻击。各项性能与蕾米莉亚的激光棱射比较类似,但米希的蓄力过程更加隐蔽,不会产生大量魔力聚集的现象,是非常理想的远程刺杀手段;缺点是这个技能无法制导,正面战斗中几乎不可能命中,米希用到的次数很少。
他们悄悄来到屋顶,米希小心地取出一根云铁材质的箭矢装在弩机弹槽上,左手托住弩身,言灵力量顺着弩身上的纹路流淌进箭矢之中。装填完成后,少女对箭身进行最后的附魔强化。
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米希看见目标移动了几步,停下举起木杖时果断按下扳机,一道银白色直线向施芬斯所在的位置逼近,甚至把撕裂空气的啸音甩在后面。
然而就在箭矢出膛的刹那,施芬斯手中的木杖和地面法阵立刻作出反应,三道深红色屏障出现在中间百尺左右的距离中。聚合矢将屏障宛如薄纸一般破开,却也终究损失了一些速度,给了男人宝贵的预警和反应时间。
施芬斯从屏障破损的位置迅速判断出攻击方位,侧身向旁边一闪将将躲过箭矢轨迹,然后愤怒地看向屋顶,要解开左手上的绷带使用“恶魔胃袋”。可惜终究是蕾米莉亚他们道高一丈,聚合矢与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硬生生将分神的施芬斯拽了过去。
负压坍缩,这是蕾米莉亚从艾莉婕的巨剑斗技获得灵感开发的附魔效果,对那些以闪避为主要生存手段的低防御目标效果奇佳。
“噗!”
组织头目的身体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炸成无数鲜血和碎片,这个血腥场面击碎了其它信徒本就消失殆尽的最后一丝理性,这些人呼嚎着,奔跑着,不一会就隐没在外面的黑暗中,只有围墙上的烛台见证着疯狂而徒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