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绝望之崖(五)

作者:DLCNatsuki 更新时间:2025/2/17 15:45:16 字数:3386

灯光熄灭的瞬间,葛叶立刻扔出两枚符纸,各自生成一颗悬浮的光球。但即便如此,方才宁静幽寂的观星阁依然变得狰狞诡异起来,地板和墙壁仿佛融化了般,变成一滩滩液体颜料流动、混合,集中精力仔细看去却又恢复原状。

“咚咚咚咚……”急促混乱的奔跑声响起,葛叶向走廊一头看去,几个戴着竹节斗笠的黑影接近,纷纷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弯刀。

“是阴阳司的狩妖众!”狐狸的瞳孔收缩。

在她的记忆中,只要有人告发哪里有妖怪,那些影子便会铺天盖地而来,以掘地三尺的程度搜查每个角落,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发现的动物。如此极端偏激的做法自然会造成大量冤假错案和连带破坏,以至于东洲百姓听见狩妖众要来无不拖家带口惊慌出逃。

但阴阳司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关心是否所有的灵力都已经被收归其控制之中。阴阳司的目的,以及同默许他们胡作非为的幕府之间有怎样的幕后交易众说纷纭,无论实情如何,葛叶这样拥有高等灵智的狐族如果不想被抓去作实验品的话,尽可能藏匿起来,寻找离开阴阳司管辖区域的机会是最好的方法。

虽然葛叶利用织的特殊身份和职务逃出了狩妖众的魔爪,但几次惊险的逃亡经历依然留下了难以遗忘的记忆,以至于她看见那种双手握刀斜向上置于身前的动作,下意识就能认出来。

“主人小心,这些人的武器上都附有破法效果,护体斗气可能不太有用。”

“了解。”舒洛看上去没有受到诡异环境的影响,精准挑开最前方捕妖队队员的弯刀,再接一个前刺贯穿敌人胸部,那黑影便如海市蜃楼般消散,“你到房间里面去找叶鸿飞留下的东西。在这个地方不要过于依赖眼睛,要靠感觉定位附近存在最鲜明的物体。”

葛叶跑进房间,可能是因为发生战斗的关系,外面照进门的光线时亮时暗,连案台上摆放书籍的封面都看不清楚。不过并不需要逐一检查它们的标题,按照舒洛说的方法,这里给她最为与众不同印象的东西是……

她半跪下来,在书架的第二层拿出一本装订有些脱线的灰色封面书。指尖接触到封面的瞬间,一张白色页纸灵活地从书脊上脱落想要飘走。

“哇,不许跑!”

狐狸顾不上其他,把书扔在一边往前一扑,将纸张牢牢攥在手里;那页纸扭动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等葛叶能够好好看里面的内容的时候,舒洛已经把之前出现的黑影全部处理。

“居然能这么快消灭,主人的实力比我原本预计隐藏得更深啊。”

舒洛耸耸肩,似乎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能看出他们的招式是东瀛传承,但这些人勇谋有余,缜密不足,一味追求攻击威力却容易露出破绽。至于武器的附魔效果倒还好,我不是那种靠强大体制硬接伤害的类型。对了,叶鸿飞留下的记录里写了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呢,里面好像不太连贯的样子。”葛叶把抓到的纸张递过去,舒洛将它合进笔记本里,于是上面的内容变得更加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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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看见这行字的时候,和我击掌庆祝一下吧,虽然我的身体应该已经变成空间风暴中的高速粒子流了。

我想你应该多少有些猜到了,这个神殿的作用并不是为安南或者思绰茂兹收集巨人们的信仰——刚开始或许有这个功能,但自从安南决定以空间覆写的方式将神殿转移到这个位置以后,填补位面裂隙成为它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据我推测,以晶壁为界,神殿分为两个部分,分别从内侧和外侧对晶壁上的填补进行加固。遗憾的是,随着巨人族在与龙族的漫长战争中式微,安南和大量巨人神祇也不知所踪,神殿收到的信仰之力越来越少,终于支撑不住晶壁外侧的能量风暴。

如今我们身处的外侧神殿区域,解离程度已经非常严重,基本可以当作秩序与混沌、实在与虚无之间的过度区域,进入其中的生物会被迫半灵体化,用较为通俗的话说,就是现实与梦之间的狭缝。在这个地方,储存在人意识和灵魂中的信息不受控制地逸散,与空间中的游荡物质粒子结合,形成类似往日再现的梦境。

不知道你们看见了什么,反正我遇到的场景不太好——(此处加粗)但尤其要注意的是,这既是梦,也是现实,千万不要有用自杀的方法从梦中醒来的念头。如果在这里死了,那就真的死了;魂飞魄散,什么都不会留下。

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需要在各个梦境之间穿行,寻找那个位面晶壁上的缺口。前往下一个场景并不难,每个场景中都存在一个大约足球大小的紫色漂浮物,那玩意通常会躲在一个类似尺寸的桶、箱子或者罐子里。把梦境之种找出来,用斗气或者奥术能量将它消灭,当前梦境就会瓦解,然后设法在空间湍流中进入下一个梦即可。

可惜,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辗转多个不知何人的回忆,储备耗尽精疲力竭之后,我始终没能找到那个地方。不过这也正常,不是每次尝试、每次冒险都能获得理想的结果。

看来我到此为止了,但至少在我的灵魂被空间风暴撕碎之前,我要把一些重要的思考交给你,希望你能把它带出去。

根据发现的迹象来看,极北之地的博滕区极有可能是两千年前波及全大陆的“黑潮”浩劫的发源地之一,这不仅可以解释为什么巨人、龙、精灵还有矮人的圣地遗迹在这里像是扎堆一样重叠在一起,毕竟在地狱大军退去之后,大陆所有种族的头号要务当然是确保魔鬼的入侵通道被彻底切断以防止灾难再临。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阿斯蒙蒂斯带来的恐惧随着亲历黑潮一代的死去而不可逆地流失,原本彼此合作的诸种族间开始为空间和资源展开争夺。其中尤其以龙和巨人之间的厮杀最为白热化,而精灵族除了要与前面两个作战以外,罗丝掀起的内战更是让他们元气大伤。

到了近代,人类文明取代了远古种族成为位面的主导者,但历史和魔法一样发生了传承断代。出于某种原因,龙和巨人没有把这些维持世界边界完整至关重要的知识传授给人类的祖先,于是包括这座神殿在内的很多地方因为缺乏维护渐渐失效,最终发展成这个局面。

最让我担心的,是曾经进入过的一个梦。那是一个无比幽深,无比黑暗的地方,只有生长在岩石上的真菌提供的点点照明。我躲在一个洞穴里面,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暗精灵巡逻队经过;过了一会又遇到一群手舞足蹈,体型像蘑菇的奇异亚人,头顶有一个大菇盖。

它们告诉我,最近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即将造访,正在准备欢迎仪式和场地,邀请我去参观。我拒绝了,尽管它们态度友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现在想起来,这段经历最大的疑点是:

在其他场景中,我总能遇到一个研究基金会的队伍成员,也就是梦境内容的提供者;虽然我不能确定看见的是真正的人还是梦中的影子,但无论如何确实有个信息提供者在那里。唯有那一次,里面没有任何勘探队成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构成那个梦的信息不是来自记忆,而是来自外界。

或许地狱之门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敞开了。观星阁就是为了预警此类事态而建立运行的,但现在我们应该向谁报告呢?

眼睛还能眺望远方,肢体和大脑却早已腐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就此安眠反而最好的选择。

叶鸿飞最后一次向你问候,祝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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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页了。”舒洛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收到空间戒指里,那是名为叶鸿飞的存在仅有的留给世界的痕迹。

葛叶说道:“我们去找他提到的那个梦境之种吧。”

他们正打算出发,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毕竟观星阁内阁房众多,还有敌人不时出没。这个时候,一只粉蓝毛色的兔子从房门前面跑过,二人追出门,看见那只兔子正坐在走廊拐角处看着他们。

“好像在示意我们跟上?”

舒洛认为兔子没有敌意,于是带着葛叶一路跟随。身体略微有些透明、亦真亦幻的小兔来到观星阁的一间不起眼的库房,然后坐在摆满木箱的架子边。

“它的意思是梦境之种在这里吗?”

青年拔剑逐一将箱子砍开,来到最底层第四个木箱的时候,一个被深紫色烟雾包裹的红色光点从崩塌的箱体中窜出,飞向房门方向意图逃跑。

“哪里跑!”

舒洛的飞剑和葛叶符咒产生的电球几乎同时击中光点。随着细微但尖锐刺耳的啸音,那团诡雾如烈日下的水洼一样蒸发消失,观星阁的地板和墙壁亦开始破碎瓦解。葛叶看见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漆黑夜空,不知何处的远方点点星辰闪耀。

眼前景色堪称壮丽,但在梦境坍塌后,足以撕裂形体淹没灵魂的狂风向二人袭来;这是在位面外层空间涌动的风暴旋流,在靠近位面晶壁的过程中强度已经大幅削弱,但仍会对圣域以下的生物产生致命威胁。所幸他们穿过黑色门扉之前提前准备好稳定的暗元素防护层,可以抵挡短暂时间。

神奇的是,那只粉蓝小兔看上去不受元素风暴的影响。它轻盈地在空间中落下,脚底延伸出一条伸向空间深处的光带,向远方跑去。

舒洛刚迈开脚步,葛叶忽然问:“可是罗玄德主管怎么办,他还留在前厅大堂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伸手抓住葛叶的手腕:“罗主管那天没能逃出毁灭的观星阁,我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过去的事实无法改变。但这次,我一定会把你,还有珞茜他们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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