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那几个露面的研究员本身实力并不算强，真要对付的话我倒也不是没办法，但真正棘手的是他们背后有什么，是国王吗，还是首席大法师？在确定主公做好与那些人谈判的准备之前，我只能在保证隐蔽的前提下进行监视，尽管他们的行为毫无疑问已经对王国安全造成危害。”
茱利安：“你是说不想让我们过去咯？”
掌柜犹豫了一小会，下定决心：“不，主公让你们过来，想必有他的道理。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拿国家俸禄的人，一味放任反贼行谋逆之事有违道义，的确到开始行动的时候了。”
“这才对嘛！”不耐烦的巴里蒙特忍不住拍了拍桌子，“你有什么计划吗？”
“请诸位稍等。”掌柜站起来走进后院，只听一阵铁栅碰撞声，一只信鸽扇动翅膀向天空飞去。
“瓦伦蒂娜大约会在明天早晨回来。我年纪大了手脚不方便，她承担了侦察天龙会的大部分工作，对情况最熟悉，到时候你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巴里蒙特说：“行，大家赶了好几天路，正好先休息一晚；但也别睡过头，现在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坎捷尼旅舍的房屋从外面看起来很破旧，里面却被掌柜打理得干净整洁，至少作为临时下榻的地方完全足够。美中不足的是，茱利安第二天醒来时感觉自己的精力没有完全恢复，但听房间外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巴里蒙特和舒洛他们已经起床前往一楼大堂了。
“唉，好痛苦。”
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她不情愿地撑着疲惫的四肢站起来走到墙壁上的镜子前，里面的少女脚步虚浮、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附近似乎略微发肿，给原本明丽活泼的气质掺杂进一抹凄美与脆弱。
“再这么下去我会吃不消的吧？”
茱利安一边嘟囔着一边换好衣服，来到二楼的盥洗室用浸湿的毛巾擦了擦脸；梳好两侧的长马尾，再涂上防晒粉和唇膏，最后对着镜子长长呼出一口气，白色水雾在镜面上凝结又迅速消散。
“真怀念以前的日子。”
茱利安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叹。虽然在那段看似风平浪静、只需要埋头学习魔法的宁静时光结束之前她就隐约意识到危险逼近，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家族与爵位继承引发的残酷斗争迟早会被摆上台面。本以为有意拉开距离不参与家族事务能让自己远离漩涡，她在修行天赋上对比帕韦里奇的优势却偏偏落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区间——五级的差距并不足以克服性别劣势让泰斯赫斯侯爵将族长的位置交给她，却又足以使帕韦里奇认为这个姐姐是掌握权力的路上必须消灭的威胁。
如今家族已不再是能让她安心入眠的地方。作为在赫利海姆里知名度很高的佳人，茱利安找过很多人，试图寻得一个新的归宿，但见到的要么是宵小之辈对她身体的粗俗欲望，要么是维瑟兰、利亚德礼貌之下暗藏的冷漠与排斥。她低头盯着盆中水面自己的倒影，恰好在这时候几片小小的浅白色花瓣随风飘过窗户洒进水中，和里面尚未完全平复的波浪一起流转沉浮。
“就和我一样呢。”
茱利安轻轻地将这种在春天随处可见的野花花瓣拈在指尖正自出神，背后的门被珞茜打开。
“你怎么还在这，大家等你很久了哦。”
“抱歉，好像有点睡眠不足。”茱利安将花瓣小心地放在窗台上，揉了揉眼睛。
“是昨晚没休息好吗？要不你今天留在旅店吧，听掌柜说这里挺安全的。”
“没事，也许过一会就好了。”茱利安笑着摇摇头，珞茜这孩子心思简单纯净，比她轻松得多。
“噢，终于来了！”刚走进大堂，茱利安听见一个浑厚扎实、充满力量感的女声传来，抬眼看去但见一个身材强壮、和舒洛差不多高的小麦肤色女人靠坐在长桌中间位置的椅子上，年纪看上去三四十岁，身上的深棕色皮毛外套上还沾着几滴植株叶片上拂来的露水，“因为你我们足足等了一刻钟，这算耍大牌吗？”
看见茱利安困窘的神情，巴里蒙特急忙打圆场：“别听她瞎嚷嚷，其实她才回来不久刚刚吃完饭，你提前来也区别不大。对了，这位就是瓦伦蒂娜，坎捷尼旅店由她、掌柜和另外几个员工轮流打理，别的人则分散各处收集情报。”
“你们是上面派来的人？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客套了。”瓦伦蒂娜拿出一张画着本地区各处地点与道路的地图，上面还标记有天龙会在回音洞穴周围的部署，“我刚刚听掌柜说，目标是位于回音洞穴里的某个东西对吧？但你们看，那附近即使不说天罗地网，戒备森严的程度肯定是有的，天龙会和研究院把守着几乎所有通向洞穴的路径。伪装潜入的话倒不是完全不可行，问题在于目前这种态势下，一旦在洞穴里发生遭遇战，整个区域里的敌人会在极短时间里集结；偏偏回音洞穴只有一个出入口，要是咱们被堵在里面可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抱着宝藏一起下地狱了。”
巴里蒙特提议：“我知道，但完全可以采取措施避免那种情况，比如我们分出两三个人先闹出点动静，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另一个方向，再趁着混乱进入洞穴找到钥匙。”
“算是个办法，但我依然不建议这么做。”掌柜对他说道，“各位或许对回音洞穴不太了解，这是先后由精灵、侏儒、矮人等诸多异族挖掘扩大，人类接手时日尚短的地下矿场，其中面积广阔结构复杂，仅仅已探明的区域就分为三个大层，最深处通往何方更是无人知晓。我们以前也尝试对洞穴进行过一些探察，其曲折繁杂远非三言两语所能描述。凭我们的人手想先天龙会一步找到钥匙无异于大海捞针，我认为不如等他们将钥匙拿到手准备运出的时候我们再动手将其夺回。”
舒洛：“让对面给我们打工吗？听起来不错，可你们又能如何得知天龙会有没有找到钥匙，以及钥匙被存放在什么地方？”
“确实是无法回避的问题，最近我也正和掌柜讨论这件事。”瓦伦蒂娜拿起腰间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口，“解决思路倒也不复杂，想要更详细精准地了解敌人的动向，自然只能通过把我们的人安插在更深入、更关键的位置。”
茱利安紧张地将手放在胸口：“诈降潜伏吗？万一被发现的话……”
“这当然伴随着风险，不过请放心，肯定不会派茱利安小姐你去；先不说是否具备相应的素质，你和研究院有一些渊源，本来就容易穿帮。”瓦伦蒂娜转头对旅舍掌柜说，“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人选吗？动机充足，身份也很合适，如果能想办法让他取得对方的信任，获取回音洞穴的情报就没那么难了。”
珞茜问：“谁啊？”
掌柜没有管她，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但你想好方案了吗？对方和我们一样都是研究院出身，你应该明白他们对新出现外人的戒备绝不松懈，短短几天时间如何将他送到关键位置上？”
瓦伦蒂娜自信地回答：“已经有一些大致想法，不过仅凭我自己无法做到，需要他们搭一把手。”
“好，和之前一样就按你的思路来，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掌柜又对其他人说，“接下来的具体行动由瓦伦蒂娜与你们协商。因为敌情尚不明朗，希望各位小心行事；除非万不得已，在确认脱离接触前不要靠近旅店周围。”
等瓦伦蒂娜到旅舍最上层的储物间里补充了应急干粮和箭袋弹药，她和巴里蒙特的队伍一起从后院出门绕一圈，回到昨晚舒洛等人从西侧来到库赫莫的主公路上。
“刚才我提到的那个潜入人选名叫泽托，是库赫莫当地的泥瓦匠，平日里的主要工作是给乡亲们修缮房顶和墙壁；他有一个游手好闲的弟弟泽塔，上周加入了天龙会，还跟着那帮亡命之徒四处抢劫。眼看家族名望就要毁于一旦，泽托急坏了，兄弟俩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泽塔似乎有意躲着哥哥不再出现，于是泽托在城镇的求助栏提出委托，希望有人帮他找到弟弟的下落。”在赶路的同时瓦伦蒂娜进一步介绍道，“当然在天龙会肆虐的当下没人敢接那个委托，但我顺着那条告示了解到情况，并认定泽托是潜入敌后非常合适的人选；弟弟就在那边嘛，哥哥要找自己的亲人，没有人会怀疑里面能有什么问题。”
茱利安问：“可泽托又有什么理由帮助我们呢？”
“哼哼，我自然有办法，等会你就在旁边好好见识一下纵横王国中部的赏金猎人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