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茱利安几个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以至于第二天上午主持会议的瓦伦蒂娜等了半个多小时依然没看见人影,不得不派珞茜来拍房间门把她叫起来。
“呼啊……昨天那么辛苦,第二天一大早又在忙,你们是不会疲倦的发条机关吗?”茱利安心不在焉地找到一把空椅子坐下,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见舒洛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你怎么也起这么早,莫非村子里又出现了敌人?”
“喂,茱利安小姐,你怎么回事?前几天虽然不是很积极,好歹能勉强跟上团队步伐,现在干脆光明正大拖后腿,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瓦伦蒂娜不满地用手拍桌子,她并不知道茱利安接近凌晨两点才回屋睡觉。
“茱利安之前只是学生,不适应高强度的连续战斗很正常,不如说前几天她已经相当努力了。”舒洛和往常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做事,眼睛一直盯着纸和笔尖,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威胁程度较低的间隙期,可以考虑适当增加一些休息时间,只要保证遭遇敌人时能拿出最佳状态就行。”
瓦伦蒂娜摊手:“那你看着办吧,反正接下来几天我也管不着她。”
“哎?你要去哪……”心理压力消退后,茱利安的思维速度明显缓慢了很多,逐渐接**日生活的散漫状态。
“这就不记得了?我们前面讨论的时候提过,不管天龙会对穆卡拉兄弟的人吗被消灭有什么反应,除了我以外的人都需要赶在他们的人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去和巴里蒙特的人负责。”瓦伦蒂娜左手食指套着一把不知哪扇门的铜质钥匙旋转着,“接着你们保持隐蔽等我消息,如果真的同舒洛预料的那样,那边直接用泽托填补封锁线上的空缺,斯帕瓦谢村就能用来帮助我们靠近回音洞穴甚至进入其中进行调查。”
珞茜:“这就要走了吗?大家为什么不一起从这里向回音洞穴出发呢?”
舒洛解释说:“虽然村长很感谢我们,但依然不能彻底排除斯帕瓦谢中还存在潜伏的研究院暗哨,以及……个别意志不够坚定的村民再次面对威胁时立场动摇的可能性,所以不能将所有计划建立在‘斯帕瓦谢绝对安全’的前提下。适当分散队伍可以分散风险,即使某一个节点发生意外被敌人偷袭得手,剩余的人也有进行补救的余地。”
“讲得真好,周密细致又易于理解,无论基础如何任何人都能听懂,也难为你长期带这一群外行了。”瓦伦蒂娜面带钦佩拍了拍手,“换做是我,我只会大吼一声‘你们这群猪头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给我执行指令’,然后把他们全部轰出门去干活。毕竟在我看来,不管怎么向笨人解释都不会有很理想的效果。”
“什么,难道你独自行动的原因是这个,竟敢看不起本小姐?”茱利安就算睡得再迷糊,现在也能听懂瓦伦蒂娜话里指的是哪些人。
“那又怎样,今天早晨的调度会你无缘无故迟到一个小时,还完全没有知错认错的表现,按照研究院的纪律你早该被扫地出门了。”
“谁稀罕你们那破机构啊,别忘了你们的职责是保护王国贵族和民众的安全,居然反过来要求起我了。”茱利安也是到了气头上,一不小心把整个研究院包括进攻击范围,幸运的是利亚德此刻并不在场。
舒洛赶紧出面中止两人的骂战升级,他没料到瓦伦蒂娜对茱利安的迟到如此在意;他才注意到瓦伦蒂娜有一定完美主义倾向,难以容忍因同伴懈怠招致的变数。虽然舒洛也时常整顿蕾米莉亚——少数情况下是葛叶——的行动纪律问题,但除非在同一个错误上明知故犯,舒洛不会在团队所有人面前让她们难堪,毕竟大家都是要长期相处的人。
总之,下午收拾好行李,所有人在村民们依依不舍的送别中离开斯帕瓦谢。来到拱桥位置的时候,瓦伦蒂娜装模做样地嘱咐村长好好与“我们的内线合作”,方能避免村子再次落入天龙会的魔爪。事实上过不了多久,经过前方不远处的公路拐角,瓦伦蒂娜就会脱离队伍折返,伪装成一位在昨天战斗中不幸罹难的女性潜伏回村中。
队伍中其他人则在一条条狭窄曲折的山间小径中寻找巴里蒙特留下的标记,这不是一个简单轻松的过程,直到深夜他们才抵达金鸢花骑士团建立在一处较为平缓的斜坡上的临时营地。
紧随而来的是茱利安对住宿条件喋喋不休的抱怨,王国骑士团的基础野外驻扎条件在她看来“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就连在部落里长大的珞茜都认为“即便没有下雨,直接躺在没有遮蔽、到处是硌人石头的地上实在太过分了”。
见状,巴里蒙特提出由他带两个人去调查回音洞穴的情况,舒洛回斯帕瓦谢弄几块床榻板、枕头、被褥和相比压缩军粮更加可口的食物过来改善生活条件,安抚女孩子们的情绪。
“辛苦你们了,明明距离上次战斗任务还没过几天。”
“哪来的话,不过是一些远程接触,强度还赶不上我们骑士团的年度例行演习呢。”临走的时候巴里蒙特满脸不在乎挥挥手,“伺候娇贵的小姐们反倒更让我担心,骑士团成员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武技修行,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若是一不留神把小姐们得罪了,她们到处嘴碎坏了名声,我们将来在赫利海姆的生活会多出很多麻烦。”
舒洛无奈地耸耸肩:“你说得好像我很适合这方面一样。”
“哈哈,我能看出来你本质是钻研斩断与灭尽之技艺的存在,并非想要刻意讨好,单纯用卓越不凡的能力就能自然而然地折服涉世未深的女孩们。但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不是我们能选择的,试想一个活泼好动、看见什么玩意都想拿到手中耍弄一番的小男孩,要求每天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读十个小时的魔法书,恐怕和要他的命差不了多少;这就造成如果想要获得魔法师们的帮助,几乎绕不开讨女性欢心这个环节。王国里的男法师要么眼高于顶、要么性情古怪,或者干脆两者皆有,研究院的那两位你也见识过……”
“那你呢?茱利安似乎对你在赫利海姆里招蜂引蝶的行为深痛恶绝。”
“大部分人都说我品行不端,馋女人的身体,但我很好奇你的结论……”巴里蒙特听见后面传来喊声,转头一看,“不好,他们居然已经走那么远了,我得赶紧跟上去,先告辞,有时间改天再聊。”
太阳升起又落下,在等待瓦伦蒂娜和巴里蒙特回信的期间,舒洛迎来一个难得的短暂闲暇。确认珞茜和茱利安已经回帐篷中睡下,舒洛照例巡视营地附近的山坡;走到正好能看见下面斯帕瓦谢村中点点灯光的崖顶时,一股熟悉的震动从外套兜里传来,那是出发前妮蔻给他的通讯器。
“achtung……图像和音频都有些不稳定……嗞嗞……”上下晃动了一小会后,通讯器投影出的光幕渐渐稳定下来,舒洛看见有好几个人在那边挤在一起。
“喂,舒大哥能听见吗?”似乎是米希拿到了设备调试的主导权,“周围没别的人吧?”
“没有,这里是拉布罗德王国的偏远山区。”
“嗯嗯,那就好。我记得先前约定,考虑到你已经在那个世界的原住民中找到合作者,为了降低暴露的可能性,我们只会在侦测到足以对你造成严重威胁的敌对存在接近时才会给你发送信号。但在这段时间里,极北之地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及……”
“算了,让我来吧,你太啰嗦了,小舒的时间很紧张。”屏幕另一端,妮蔻将米希拉到一边,“有两件事情我认为尽早通知你比较好。第一件是我们收到蕾米莉亚他们发来的信号,得以确认她成功从安南神殿的致命战斗中脱身,转移到世界暗面。”
听到有蕾米莉亚的消息,舒洛立刻提起精神:“现在莉亚怎么样了?”
“不好不坏。她没有落入罗丝爪牙的手中,但暗精灵们正动员大量人力以维瑟瑞斯城为中心对她展开严密搜捕,莉亚短时间内想离开那里返回地表恐怕不太容易。”
“世界暗面……可以想办法帮助她吗?”
所谓世界暗面,是对位于主位面最下层,与地狱、深渊交界区域的称呼。主位面的秩序能量、深渊的混沌和地狱的腐蚀气息在那个地方上演着永不停歇的反复拉锯,构造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剧烈变化,纳菲尔人眼中最狂暴的地震,换作世界暗面不过寻常便饭。
如此恶劣的环境,还要躲避暗精灵的抓捕,即使舒洛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应对自如,更不用说孱弱的蕾米莉亚了。尽管少女暂时安全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但舒洛依然希望尽快把莉亚救出来。
“放心吧,我肯定将蕾米莉亚完好无损地交到你那里;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消除不必要的思想包袱,专心处理眼前的情况。”妮蔻不紧不慢地说,“第二件事情,我们经过讨论后认为,这个叫拉布罗德王国的世界泡或许不仅是信息与物质粒子聚合产生的梦境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