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像被碾得只剩半条命的蚂蚱一样垂死挣扎吗？”
维瑟兰俯视只剩数座坍塌砖瓦废墟的街道，对龙血蛇蜥毒蚀吐息的威力感到十分满意。他意识中给龙蜥传递信息，巨兽向前移动，搜寻幸存者的同时，粗壮四肢对农舍残骸展开进一步蹂躏。
“会躲在哪个位置？虽然来一场躲猫猫有点趣味，但还是尽快了结比较好。”
对于晋入传奇法师的他而言，即使只是分身，释放探测术也无需念咒，稍微运转一下魔力，附近的中型生命反应便出现在脑海中。然而法术反馈的结果却让维瑟兰非常意外，有两个反应正在瓦砾中闪转腾挪快速拉开距离，另一个则停在前方二十尺处，比蛇蜥的脚程远不了多少。
维瑟兰原以为是舒洛留下来断后给两个女孩争取时间，向下方定眼看去，站在地上面对巨兽的居然是茱利安。她身上的淡紫色缀丝连衣裙被血和灰尘大片染黑，右手靠着抵在地面的魔杖才能勉强维持站立，散发出的魔力微弱而紊乱，粉红色双眸却直接注视高高在上的他，毫不畏惧。
“这是什么意思，自暴自弃想通过牺牲自己给同伴争取时间？倒是符合你那迂腐陈旧的价值观；很快你就会知道，这种想法是何等自不量力……”
维瑟兰话音未落，龙血蛇蜥中央头颅开始发光，其庞大、由于种族所限自身不能高效利用的能量汇入维瑟兰自左手掌心生成的浅黄色魔纹。
“纵使远遁之敌亦不能逃离其追剿，索命之链，出！”
男人周围出现四个小型圆盘状空间，从里面各伸出一根通体漆黑，连环长链，顶端呈尖锐的锥形，向舒洛远去的方向射去，反射着黯淡、带有死亡气息的灰色光泽。
“是吗？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破除你了不起的法术的。“
“什么？”
维瑟兰忽然发现四根锁链前方飞来一个体积不大却显得异常沉重的黑点，茱利安居然用魔法学徒都会的抛掷术将密钥石盒扔到他攻击弹道的必经之路上！
“可恶，法师之手！”
顾不上攻击舒洛，他急忙更改锁链的前进轨迹，总算险之又险没有让密钥灰飞烟灭；紧接着他使用魔法中的远程取物，想要将石盒拿到手中。
茱利安早有预料，她立刻用相同法术与维瑟兰争夺密钥石盒的控制权。若换作平时的魔法对抗演习，重复一百次茱利安我都不可能胜过维瑟兰一次；然而现在是她有心算无心，加之维瑟兰为了避免密钥损坏施展不开手脚。最终石盒在空中前后晃动了几次后，落回到茱利安的位置。
“怎么样，是我赢了！”她左手牢牢抓住石盒，骄傲地仰起头看向顶着陌生面孔的老师，“你要是敢再前进一步，我就用赛弗洛斯派的紧急自杀术和密钥一起彻底毁灭。有本事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把完好无损的密钥抢过去。”
维瑟兰冷笑道：“呵呵，你以为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面临过死亡的人会有自我了断的决心吗？”
“反正信不信随你。”
又僵持了半分钟，维瑟兰意识到一直拖下去终究对他不利，但密钥在茱利安手里的确给他带来很大麻烦。他原计划用强大的攻击压力与气势让对方自顾不暇，趁乱夺回用作诱饵的密钥；舒洛和珞茜都被龙血蛇蜥吸引了注意力，唯独茱利安从头到尾紧紧顶着石盒，甚至不惜增大死亡风险也要将它抓在手中。
“看来只能用一点迂回手段了。”
维瑟兰开始行动，他首先让龙血蛇蜥做出继续前进的姿态给茱利安施加压力，然后在意识中调动斯帕瓦谢村中“回收血肉原料”的战斗兵蚁挖掘地道悄悄向茱利安后方的数条道路包抄而去。
“呼，舒洛他们已经远离，我也要想办法脱身。只要把密钥拿在手里，维瑟兰就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
年轻、缺乏阅历的茱利安终究在长时间对峙中沉不住气。为了防止维瑟兰发难，她面朝蛇蜥慢慢后退，作出随时准备破坏密钥的架势吓阻对方，却因过度紧张没有留意其它方向的动静。
茱利安身后的土地突然裂开一个孔洞，从里面钻出接近一尺长、长有黄褐色体毛的飞蚁，它无声地张开紧贴在背部的透明长翅飞起，将细长口器刺进金发少女的肩胛。
“！”
毒素的麻痹作用让茱利安意识到遇袭的时候，本就所剩不多体力已经如水一般从一个看不见的破口流失；眼前阵阵发黑，四肢变得异常沉重，连拔出毒刺都做不到就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哼，走运的小老鼠，差点坏我大事。”
维瑟兰下到地面检查密钥，确定完好无损，松了口气；再看向失去意识的茱利安，一个想法在心中蠢蠢欲动。
“尽管直接把她脑袋割下来扔到河里最省事，但既然都到这一步，不如现在将虚假的天意提前化为真实……或许形式有些区别，返回赫利海姆的时间也会延后；但作为衍分体，我得抓住一切机会获取关于他的信息，毕竟那一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
召来一只巨蜂带上茱利安，维瑟兰搭乘蛇蜥向北方深山而去。他没有继续追杀舒洛和珞茜，拉布罗德王国边境守备队即将抵达现场，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和大肆杀戮的怪物群有关联，又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
稍早之前。
“在这个方向！”
龙血蛇蜥没有跟来，舒洛背着珞茜较为顺利地突破怪物的封锁。这些变异昆虫相比正常同类体型大的多，夹钳、蛰刺、节肢、毒馕、甲壳等战斗部位均获得强化，数量也不少，普通士兵应对起来会相当吃力。好在舒洛状态保持较好，武器装备性能也绰绰有余，低阶怪物不足以产生真正威胁。
虽然茱利安以抢到的密钥吓阻维瑟兰的计划成功了，二人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很快对方便会从意外带来的震惊中恢复，悬殊的实力差距下她能脱身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们必须抓紧每一秒集结援兵进行救援。
舒洛迅速找到斯帕瓦谢村中另一个遭受异怪围攻的地点，坐落在河流上游一处山坡上的水力磨坊。巴里蒙特就在这里，但他的下属少了两个。
“因为浓雾和大批节肢怪物袭击，他们在混战中失散，没人再看见过他们。你们来的方向上现在仍然矗立着一个大块头，那是什么？”听完舒洛的简报，巴里蒙特低头斟酌了一会，“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维瑟兰亲自出马，他驱使的战斗魔兽肯定非比寻常。茱利安小姐做得很好，我也知道你很想救她，其实我也有同样的心情；然而当下我们缺乏快速杀伤那个巨型蛇头怪物的手段，无论是寻找维瑟兰与天龙会勾结的证据还是再次尝试夺回密钥，都比留在这里强。”
珞茜直接问：“所以你是准备彻底放弃她了？”
“如果不想让她的努力与牺牲白白浪费，我们需要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你尽快回赫利海姆吧，我不强求你去救她。”
巴里蒙特看着舒洛的眼睛：“感谢通融，无论多么渺茫，你还是想去争取最后的可能性对吧？了不起的决定，预祝武运昌隆。对了，拜托你在茱利安回来后替我向她传达歉意；她怎么骂都没关系，毕竟这事情上我的确很不仗义。但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很遗憾不能陪你们到最后。”
“他就这么走了？当初还说要给茱利安解决对象问题呢。”清理完进攻磨坊的怪物后，珞茜望向骑士团特遣队涉水过河，消失在原野中的背影说。
“随他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但正如巴里蒙特所说，龙血蛇蜥是凭当前战力难以克服的障碍。舒洛把魔力耗竭的珞茜带到村庄河流南岸的一片树林中，给她服下茱利安带出来却没来得及用的魔力回复药剂，估计在六个小时内可以恢复三个法术位。
珞茜冥想的同时，舒洛在心中对战局进行推演，无奈发现目前的条件下击败维瑟兰、救出茱利安的可能性都接近零，还极有可能把珞茜搭进去。龙血蛇蜥在正面战斗中过于强悍，偏偏维瑟兰又是拥有不俗探测能力的魔法师，伪装潜入的路子也走不通——作为参考，几乎没有刺客能在完全不被察觉的前提下接近到蕾米莉亚身边三十尺距离。
“我们得先回库赫莫一趟。”
珞茜点头，她在执行命令方面十分讨喜，不会像莉亚那样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二人返回的路上没有受到多少阻碍，但奥卢省的东北部重镇库赫莫已经被拉布罗德边防军戒严宵禁，理由是“发现敌对势力渗透”。舒洛倒不忌惮这些实力不济的普通士兵，但遇见掌柜和瓦伦蒂娜的那间客栈人去楼空给他的心浇了一盆冷水，那里本该是他们最有可能获得外援的地方。
“怎么办，真的只能丢下茱利安不管了么？”
舒洛没有立刻回答，他还在整理现状、思考能采取的行动，不放过任何一个方向。掌柜是因为位置暴露被迫转移了？他从藏身的柳树林中向院内看去，房屋结构并没有受损的痕迹，也没有研究院或者天龙会的人守在院门或者周围。
“莫非，边防军其实并没有察觉到这里是秘密据点？至少可以看出掌柜转移的时候比较从容，有留下信息的余裕。”
等提着油灯的巡逻队过去，舒洛带着珞茜在夜色掩护下悄悄翻进客栈院落。果然，客栈外墙和立柱上用钉子挂有一些新进张贴的告示，里面内容是本建筑准备出售，但末尾处的联系地址较为混乱，没有一个是库赫莫当地实际存在的名字，似乎是在印刷过程中出了岔子。
但这难不倒舒洛，他很快注意到这些纸背面的右下角印着一个很小的数字，分别是从一到六的整数，正好对应总共六张的告示单。舒洛按照序数将看似乱码的地名写在一起，发现距离相邻段落结合处不远距离总会有相同字母出现；把这些字母外侧部分删掉，再替换剩余部分中明显不符合构词法的字母，最终获得一个信息：花语间。那是位于库赫莫南部山路入口附近一家生意冷清的盆栽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