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洛从黑暗中渐渐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散发花草清香的木床上;木屋装饰简洁而精致,一缕银月森林的星光穿过另一侧墙上的窗户,在地板上留下几个细碎的光斑。下意识伸手摸去,鱼龙剑就靠在旁边,让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掀开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一块棱柱形的透明晶块摆放在床头的木几之上。他将晶块放在手中仔细观察,只见其内部流转着仿若星云的螺旋状光晕,从绯红到翠绿再到幽蓝深紫,不断变换的色彩泛起阵阵涟漪在周围空间中涌动。
舒洛不认识这块石头的来历,将它放回原处;起身打开房门,外面的精灵部落安静如初。不知什么原因,他隐约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又分不清具体是哪些,让舒洛心中有些异样。
没有急着去找人,青年索性在林间的草地上漫步。洁琳肯定有办法观察这边的动静,如果有什么安排自然会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洁琳就和两个精灵长老从生命树的方向出现。
“小舒,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一位自称米哈伊尔的圣职者将你和莉亚带回部落,简单说明情况后就离开了。你们做得很好,银月森林灵脉中最关键、最严重的淤结已经消失,现在可以使用生命树的所有功能了。”
舒洛问:“蕾米莉亚去哪里了?我醒来时发现床边有一块神奇的水晶,那是什么?”
“莉亚消耗过大魔力耗竭,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至于你说的水晶,我们为其取名星彩石,它来自位面之外,是灵脉淤结发生的源头。半年前,有一颗流星恰好落在森林附近那个露西亚帝国留下的废弃地牢。魔力紊乱初现端倪时,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淤结现象,不料由异常高浓度魔力与怨灵双重催化下发生的魔力变异极为顽固棘手,我们一个不慎就吃了大亏,结果你也已经知道了。”洁琳解释道,“但不用担心,里面的变异能量已经被生命树净化,如今它仅是一块材质奇特的石头罢了。我们用不上,就作为报酬送给你,未来说不定会发挥意料之外的关键作用——当然,我建议你最好别为了钱把它卖掉。”
“我哪里敢卖您给的东西。”舒洛无奈耸肩,天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什么,只能希望精灵们确实将它妥善处理,不会继续引发危害。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部落里暂时没什么事,如果身体已经无碍的话,我建议你行动起来调查巨龙教的目的比较好;毕竟这里的结界并没有延缓时间流逝的作用,在我们努力应对灵脉问题的同一时间,提亚马特的爪牙们也在继续推进他们的计划。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百折不挠的邪教团体,他们忽然一改往日的隐秘作风抛头露面,所求必定甚大,只有正道各派联合起来通力合作,才能防范于未然,保世界无虞。”
“好吧,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然就算说想留在部落里,洁琳大概率不会拒绝,但没有蕾米莉亚在场,他一个外人在精灵部落中难免显得碍眼;而且舒洛也不喜欢无所事事地待在一个地方。
“妲可可已经前往亚法镇追查圣书残页的下落,你到一家名叫‘三只驯鹿’的旅店就能找到她。”
“祝一路顺风。对了,记得三天后回来把莉亚带走。她是精灵族未来的希望,不能生活在这个封闭的小地方。”
……
在一个阴沉刮风的中午,舒洛再次来到亚法镇的街道上。城里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位于边缘的街区建筑物遭到一些破坏,那是巨龙教袭击留下的痕迹;临时征召的民兵们不定期在道路上巡逻,盘查可疑人员。
他在一个报刊亭买了份城镇地图,沿着几条偏僻小巷找到“三只驯鹿”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三层楼房,饱经风霜的青砖墙面攀附着长势旺盛的爬山虎,一头低头吃草的驯鹿雕像立在店面一侧;朝门里面看去,大堂装潢华丽设施齐全,吊灯、绒皮沙发、壁炉、地毯可谓应有尽有,面包的香气从最内侧墙边的烤炉中飘出,以亚法镇的标准算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不过环境条件虽然优异,价目表上的数字同样颇为不菲,一盘烤培根居然需要三枚银币,同样的份量猪肉在市场中通常卖不到这个数字的一半。几个愁眉苦脸的居民正试图说服店员让他们进去躲避外面的混乱,但旅店当然不会让不给钱的人白白占便宜。
舒洛左手掂了掂腰间的小包,里面零零碎碎总计价值十多个金币的碎银,是他进入露西亚帝国后在各个乡村顺手完成一些简单委托的报酬,以及从土匪盗贼身上缴获的战利品。
“要一盘煎猪排、一根长棍面包和一杯麦酒。”
他原以为妲可可在旅店里的某个位置留下暗号,准备一边吃饭一边寻找标记,不料站在柜台后的招待员把他认了出来。
“金色框眼镜与黑发……您是舒洛先生吗?妲可可小姐已经为您订好房间,位置在三楼。您要的东西我们很快会送到房间,钱就不必付了,只是希望您全力与妲可可合作,尽快解决亚法镇大家面临的困境。”
“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尔维村毁灭后,巨龙教又对城镇外围发起了两次夜袭;虽然城镇卫队及时集结将他们击退,被波及的街道还是被毁得不成样子。”店员回答说,“正面进攻失败,巨龙教又改为暗中渗透,绑架城镇居民,最近两天甚至有活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离奇失踪的传闻,大家都很害怕,只能尽可能躲在家里。”
店员面带忧虑:“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正好是春耕时节,如果不能尽快将巨龙教那些人赶走的话,亚法镇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到时候轮不到巨龙教,王国领主也不会放过我们。”
舒洛抬手摸着下巴思索着:“巨龙教不是想要所谓西尔维村的所谓‘创世圣典’吗,为什么逮着亚法镇不放?”
“我哪知道那些疯子在想什么,估计他们把西尔维村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就认为东西被转移到城里吧。”
这个时候,高跟鞋底踏在木板上的清脆声从楼梯间传来:“他就一个整天待在旅馆前台的招待,都没和巨龙教的人打过照面,你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干什么?”
“啊,是妲可可小姐。”店员苦笑着耸耸肩,“她说得没错,除了为你们做一些杂活,我帮不上什么忙。舒先生点的餐我们会尽快做好送到房间,无论如何,亚法的大伙全靠你们了。”
舒洛和妲可可一起来到她订的房间。旅店招待之前没有说房间的具体牌号,因为三楼的一半面积都属于这个为特别客户准备的包间,有两间卧室、一个盥洗间、一个客厅和一个阳台,面积与普通民宅无异,宽敞明亮,没有旅店其它狭窄房间那样的压抑感。
“我十多分钟前就在窗户边看到你走进旅馆大门,没想到你能拖这么久,是职业习惯吗?”妲可可坐在木桌对面的软垫椅上,指了指桌面上的红茶和饼干,“在他们把饭菜做好之前,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真拿你没办法。”看见舒洛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她无奈地耸耸肩,拿起饼干吃了一块,“现在总可以了吧?”
“抱歉,因为现在我独自一人,凡事不得不小心一些。”
“嗯,这倒是。不过你想好将来的计划了吗?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是有限的,无论你对自己有多自信,总会有需要依靠他人的时候。”
舒洛拿着茶杯的手停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夏国朝堂几个月前经历了一场大规模动荡,涉及范围极广,以至于很多夏国布设在境外的组织失去了控制。”妲可可吃了一口燕麦饼干,“根据我的观察,你也是被牵连的人之一,而且身份相当特殊,以至于夏国朝廷专门派出人手追杀。”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舒洛的上半身微微前倾,这是警惕与戒备的表现;但妲可可神色如常,可能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她已经有所预料,只要不当即动手撕破脸就可以接受。
“呵呵,我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妲可可从兜里摸出一个袖章,上面是三根尖钩组成的铁爪,“我来亚法镇之后顺手帮你处理了想先行埋伏截击的追兵,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呢。总而言之,我对夏国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你有没有想法与我合作一起对付夏国陈氏皇族?”
“……”舒洛沉默了一会,说,“在充分了解你的身份与意图之前,我不会将那些重要机密透露给不可靠的人。这一点相信你也能够理解,毕竟你也对自己的过去守口如瓶不是吗?”
“好吧,的确是这个道理。”妲可可收回袖章,将少许砂糖倒进她的茶里,“我们还需时间建立互信,这个过程不能急于求成,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不会因为畏惧夏国朝廷的势力而出卖你。那么先关注眼下的事情吧,关于巨龙教和圣书,实际上……”
她把从洁琳听到的信息简要介绍了一遍。
“巨龙教已经从莉亚的父亲戴维处拿到《创造与承载之书》的残页了?”舒洛皱起眉头,“那他们继续费时费力攻击亚法镇是为了什么?这没有道理。而且洁琳的描述中,袭击戴维的人戴竹木斗笠、穿白色布衣,显然与巨龙教教徒的形象不符,反而……更加接近陈禹昊手下的厂卫。”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怀疑在亚法附近区域活动的势力不止巨龙教一家。截击戴维夺走圣书的人应该和夏国派出的追兵不是一伙的,不然我动手之后他们一定会在城内有一些专门针对我的布置;但到目前我并没有发现类似的迹象,说明至少这一队厂卫已经被一次性解决了。”
说到这里,外面响起敲门声;妲可可拍了拍手,门自动打开,露出外面的服务生。
“两位贵客,先前点的餐已经备好,请慢用。”
“嗯,先吃饭,就像夏国有句老话说的那样,磨刀不误砍柴工。”她把茶壶放到一边,招手示意服务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最近我发现亚法镇有几个人,或许对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