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妲可可小姐造访有何要事？半个月里亚法镇发生的失踪案？确实有，但我认为比起这些小事，您更应该将精力放在阻止巨龙教的下一次攻击上。”豹人直言不讳地表达他的不解。
“这些案件可能与巨龙教的目的有关，所以很重要？好吧……”在妲可可的坚持下，罗伯无奈地走到书架前取出文件袋。舒洛取出档案，只见封面上的标题是“关于亚法镇异常犯罪案件的记录”。
里面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着最近发生的人口失踪案受害者身份、时间、案发范围、以及相关人员的采访笔录等信息；其中一部分被划去，因为已经确认他们死于其它原因，比如被巨龙教的渗透分子杀害。
舒洛和妲可可一起翻阅了一会，卷宗的记载虽然详细，却看不出太多端倪。
“我就说吧，如果真的有显著的异常迹象，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的。”罗伯叼着烟斗，整张椅子和他的身体一起前后摇晃。
妲可可看完她手上的最后一页，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舒洛把文件放回桌子上：“亚法镇常住人口大约八千到九千。就算除去发现尸体的部分，两周时间就发生了五起失踪，这个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持续了多久？”
“唔，其实由于管理不善的原因，失去对一部分人的状态追踪的现象经常发生，通常不需要采取措施。尤其生活在城郊、流动性大的商人、猎户与佣兵，虽然理论上讲离开亚法需要向城镇中心报备，实际上这些人的行动非常随意，往往接到一单生意带着家当说走就走，得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然后将对应名字从暂住人口栏里划去。”
罗伯解释道：“长期以来，我们对人口失踪更多采取被动追认的态度；比起遭遇犯罪，他们主动迁离此地的可能性更大，而我们不可能追查那些人在外地的情况。档案纪录的部分只是亚法镇人口进出里的冰山一角，单纯论数量，两周五人实在算不上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的情况确实非同寻常，因为失踪现象开始蔓延到长期定居在内城区、没有迁移打算的居民，报案的家属越来越多。”
“巨龙教有没有通过任何渠道联系你们？通常来说，勒索赎金才是绑架最重要的目的，我在档案中没有看到相关记录。”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迄今为止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人质的信息，就好像他们凭空蒸发了一般。这也导致调查进展迟缓，毕竟与犯人交涉的过程往往能获得很多信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效地大海捞针。”
“所以镇里开始流传那些失踪的人并非被绑架，而是被潜伏在黑夜中的怪物彻底吞噬这种惊悚传闻。” 舒洛又看了一眼结尾处的概述，把文件装好还给罗伯，“以现在的情况，关注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或许更有机会取得突破。刚刚那个男孩是什么情况，可以说说吗？”
豹人点头：“当然。他的名字叫拉萨罗，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而死，八岁那年父亲也丧命于一场醉酒斗殴，然后流浪了几年；现在稍微有了点力气，给各户人家打短工之余偶尔客串扒手。他住在父亲留下的铁皮房里，听说还和好几个处境相似的儿童抱团取暖。”
“今天拉萨罗找过来，声称有人想对他下手。助理认为这件事可能与巨龙教有关就放他进来了，但我梳理拉萨罗的过去后，认为其身上不存在值得巨龙教注意的点，于是把他打发了回去，事情就是这样。”
妲可可：“是什么人在威胁他？”
罗伯说道：“目前尚无法确定，我问拉萨罗的时候他语焉不详，看上去心事重重，也不知道是压力太大或者有别的顾虑。但不管怎样，大敌当前，我没有太多资源可以浪费在一个贫民窟小男孩身上，我建议两位也不要为这件事情花费太多精力。等巨龙教的威胁解除，我们才能彻底腾出手来帮助民众解决生活中的困难，不是吗？”
“好的，感谢您为亚法领民付出的辛劳。”妲可可从罗伯手里接过一张地图，上面标记有拉萨罗的住址。她和舒洛分别与罗伯握手告别，然后离开市政大楼回到街道上。
“怎么样，要去找拉萨罗吗？”妲可可问舒洛，“我感觉那孩子在离开前似乎有话要讲，但因为罗伯在场没有说出来。”
“走吧，看看那些潜伏在亚法镇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根据地图上的路线，他们来到亚法镇西南部。这里是生活困顿的贫民们聚集的地方，大部分人因为遭到各种各样不幸变故失去原本的家庭与收入来源，不得不蜷缩在用废弃砖瓦搭建的简陋平房中。
放眼望去，房顶要么是布满锯齿与裂缝的旧铁皮，要么是一层茅草，无论哪一种遮风挡雨的效果看上去都不太可靠。大部分棚屋连门都没有，挂着一张薄薄的帘布权且当作室内外的分隔，里面的人用空洞麻木的目光看着三个衣着光鲜的陌生人从门口经过。
“这里也太糟糕了，甚至不如蕾米莉亚在西尔维村的老家。”舒洛看着道路两边污水流淌、臭气熏天的排水沟感叹道。
“她家有自己的房产与田地，条件本来就比一无所有的城市游民好；而且别忘了戴维是魔法师，这个职业无论制作卷轴还是附魔道具，如果想要钱不会缺少方法。”妲可可旋转伞柄，环视四周衣衫褴褛的人们，“这些都是每天为了生存全力挣扎的可怜人，但也正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若是巨龙教施以我们看来不值一提的小利，他们会立刻成为悍不畏死的暴徒，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
三人来到拉萨罗的屋子前，此时里面空无一人；舒洛想走访调查最近是否有陌生人出没，但附近的居民态度冷漠，不愿意配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群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孩在前面的路口出现向这里跑来，位于队伍最中间的正是拉萨罗，他手里各抓着一把从市场捡来的菜叶和玉米穗。
“咦，是在市政大厅的两位哥哥姐姐。”拉萨罗第一眼认出了他们，“稍等一会，我收拾收拾屋子，现在里面有点乱。”
他转头向伙伴们说了几句话，孩子们便散开回到各自的住处。
虽然拉萨罗忙活了好一会，铁皮屋里的场面依然一言难尽，折叠床、储物箱、火炉、木桌、晾晒衣物的长绳和各种杂物将原本就相当拥挤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一眼看去根本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
“你们是罗伯警长派来的？我还以为他真的不管呢。” 拉萨罗腾出一个角落，再搬来几个圆凳，勉强算有了点样子，“我家的条件你们也看见了，实在拿不出什么招待的东西，抱歉啦。”
“罗伯先生需要负责整个亚法镇的治安，没有时间亲自过问每个案件，所以派我们来详细了解情况。”舒洛对他说，“但我们也想不通会是什么人想找你们的麻烦，难道是有旧怨的仇敌？”
拉萨罗摇头：“我们没有仇人。”
妲可可：“那怪了，巨龙教的暴徒从你们这里也抢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不一定是巨龙教，哥哥姐姐别急，先听我说。我认识一位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经常一起到城镇里捡东西的朋友，名叫班巴。大概一周前班巴过来找我，说有一个报酬很高的差事，一天能挣五个银币，只需要帮忙把箱子从马车搬到男爵庭院里就行，邀请我们一起去。”
“我当时不太相信，如果真有这种机会早被与男爵有关系的人分干净了，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就拒绝了。可是两天之后，他和跟着一起去的两个伙伴居然真的各带着十枚银币回来。”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舒洛皱起眉头，十枚银币在亚法这种偏远城镇已经超出小费的范畴，何况只有短短两天；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离开贫民窟，他们在市中心购买住房过上体面生活指日可待。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真的，如果你们做好准备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班巴挣来的银币。”
妲可可：“看银币需要做好准备？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银币。当时我发现班巴的脸色比以前差了很多，手腕和腿上有很多淤青；我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男爵府的家丁殴打他们——类似的事情以前时常发生——班巴说不是，不过在搬箱子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手脚。另外两个伙伴情况严重得多，鼻孔淌血，眼角不停流着粘液，走路东倒西歪，看上去很吓人。班巴说他们因为干重活过度劳累生病了，但我们又付不起看医生的诊疗费，只能给他们吃了点草药，扶进屋子里休息。”
“当天晚上，我因为担心睡不着觉，爬起来去看他们的情况；结果进入屋子后发现两个伙伴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失去了意识，全身上下到处是溃疡，脸烂得认不出曾经的样子。他们再也没有醒过来，用命挣来的银币就那么摆在床边的箱子上。”
“那些银币……”舒洛和妲可可互相看了看，这件事果然有不得了的内幕。
“跟我来吧，我可不敢把那些东西放在自己家里。”拉萨罗带着三人来到城镇边缘的一处小土坡下，在昏黄的斜阳中挖开一层土，下面有银色光芒闪烁。妲可可给莱茵使了个眼色，后者从黑色外套兜里掏出一副抗魔手套戴上，再拿起银币。
两个坑中各十枚银币不多不少，规格样式与大陆通行的钱币相同。但若将它们放在阳光下，会发现硬币背面额外多出一个眼状细纹，由两根分别朝上下方弯曲的曲线和位于中间的小圆圈构成。
“这是……”莱茵没有说下去，只是把几枚银币装进封魔袋里。
舒洛对拉萨罗说：“我们先回去，我猜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