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饭先煮上呗”
知道了
“嘟,”
在你眼前的是一件相当普通的厨房。除了放在刀架上的那把菜刀——它用来砍或者切什么都很合适,是你在厨房中第二喜欢的东西,你在这间厨房中最喜欢的是电饭煲的内胆,现在它正被泡在水中。这样,好像又不是那么喜欢它了。
如果内胆是干燥的,你稍微把头抬起来一点,想象着:你可以拿着它的边沿,将其倒置,用空闲的手敲击它的侧面和底面,发出金属材料特有的美妙音色。因为你懒得去琢磨,所以只是毫无章法的拍打,即便如此,声音也并不难听。你突然有了灵感,恰到好处的时刻将它向上掷了出去,这时你开始鼓掌,按照一定的节拍,接着,内胆落下,你接住了它,再拍了几下作为结尾。你对此十分满意。
脚下的瓷砖不知何时化为了白沙,明明是在室内,却似乎能看到天空,你注意到了,这当然是很不寻常的,只是在你注意到时,周遭又变回了它们应有的样子。也许那些也只是你的想象。
你停止了想象,于是你又想起来了,你该准备一些食物。
“嘟,嘟”
内胆还泡在水里,你也懒得煮饭,但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受,你也不想让别人饿肚子。
你把饭煮上了。
你没有别的事要做,于是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沙发的材质貌似是某种劣质的人造皮革,经常因被坐着而被压皱的部分上的人造皮革已开裂,有的甚至已经掉落,不过你并不在意,你感觉不出它和真皮有着怎样的差异。你在意的,是沙发上落下的厚厚的灰尘:这与你认知中的这座沙发有一些偏差。不应该是这样,这间房子一直被打扫的很干净才对。
随后,你忽然发现,不只是沙发,地板、茶几、电视机、杂物间未关上的门的门顶、鞋柜、多出来的椅子、好像从来没玩过的桌球、吊灯等,上面都盖着一层灰。
不应该是这样。
你走进杂物间,找到了簸、帚,简单打扫了一遍,你再用吸尘器清理不便打扫的地方,仅仅是这样当然不够,好在你有足够多的时间。
客厅和餐桌之间的区域、通往二楼的楼梯前,摆着一些花盆,种了各种花卉,你坐在地上,欣赏那些早已枯萎了的花,作为等待禾先生期间的娱乐。
花朵种在室内,缺少阳光和雨水,又一直没人照料,自然会枯萎,但它们不是在这间屋子里枯萎的,你从未见过它们盛开的样子,自它们出现在这里时,它们就是枯萎的。你猜想:这是出于禾先生的爱好,于是你没有再深究。
不过,你忍不住的去想象这些花盛开的样子:
望不到头的花海。
你觉得你搞砸了,花盆中的花如何繁茂也不会变成一片花海的。你从中摘出一只,靠到鼻前,闻不出气味。因为你未曾闻到过花香,所以你想象不出它们的气味,只知道它们有气味,就像偶尔发觉身上痛,却又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确切的痛处。
于是你感到厌烦,你尝试去关注其他的事物,你蹲下,凑近那枝花原先的位置,你发现,这花并非生在土中,而是在一种白沙中扎根。你想起什么,抬头,又环顾四周,你处在一片白色的荒漠之中。你感到疑惑,你没有想象过这场景,你见过白色,你也清楚什么是沙子,所以你看到白沙时,你知道,这就是白沙,可你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它们,也没听人描述白沙是何物,那么,它们怎会出现在你脑海里?
等不到你得出一个答案,白沙、花海、天空,你脑海中的事物,眨眼间便消散了,周遭回到它们应有的样子,与上次一致。
你感到疲惫,不想继续思考不曾想象的事物出现在脑海中的理由,你靠向楼梯边上的墙壁,歇息着。
房子里没有钟表,窗帘完美的达到了遮光的目的,花朵也早已枯萎,在这座房子内,你似是唯一会有变化的物体。你闭上了双眼,这样,你看上去好像也不会发生变化,与房中的其他事物别无二致了。
你不知何时睡着了,不如说你不知何时醒来了,毕竟若不进入梦境,则只当醒来时才能得知自己先前睡着了,但比起睡着与醒来的关系,你对你醒来的原因更感兴趣。你起身,快步走到客厅,望向玄关。
一名戴着麦色鸭舌帽,穿着黑色登山靴、蓝色军装裤格子衫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你眼前,他把手中的单反相机——你并不完全清楚那是什么,你没专门研究过摄影——和一个塑料袋放在鞋柜上,而是你醒来的原因,想必是眼前的男人把大门捎上时发出的声音。
他正换鞋时,抬头看向你,这下你也可以看见他那本来被帽沿遮住的脸了,但即使不用看脸,你也能认出他,禾海青,你管他叫禾先生。
“早上好!中午好!或者晚上好?安。这里看不出时间,也无所谓啦。吵醒你了吧?SorrySorry。”
刚醒,所以就当是早上吧,噪音,没关系的
“那就好,对了,我有俩问题。”他换好鞋,走到餐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什么问题
“一楼相当的干净诶!你打扫过了?这是为什么?”
它们应该这样
“诶,这样,”他笑起来:“第二个问题,你煮饭了吗?”
……禾先生,这可真是件怪事
“喔,不要紧,我就猜到你会忘记,所以把早饭带着了,呶。”他指了鞋柜上的塑料袋。
你见禾先生好像真不介意,便去拆那袋子。
饭后,禾海青表示需要休息,随即走上二楼,进入他自己的房间去了。你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上了楼。二楼总共有三个间,禾先生的房间,一间卫生间,以及你的房间。你觉得再一个人待在一楼也没事做,于是你也回到你自己的房间了。
你虽然总觉得这房间是你的“卧室”,不过你的房间里并没有床这种东西,如果想睡觉,你通常是躺在书柜旁边的黑色长沙发上,它的皮质比楼下客厅棕色的沙发要好的多,并且,躺在那里,伸手就可以拿到书柜上的书本,你对这种布局很满意,排在菜刀后面,你第三喜欢的。
书架共有四层,每层都很长,但是只有中间两层的书塞的满满的,顶层与底层的书都相对少的多。
你躺到沙发上,随手取出一本书,翻阅起来。你大多数时间都是如此度过的。许多东西你从前没有见过,只在书中的意了解它们,二层的书中有很多文字在描述物体。比如血,在二层中间的一本书里写“血是生物体内的红色液体,有铁腥味”,二层靠后的书中还写了“流血太多会晕”,二层靠前的书中还有对铁腥味的描述,有一次你还发现一层最后一本里也有关血的描述,不过模糊的多:红、疼痛、手枪、男人、‘血’。其中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成分,一层的书大都如此,越靠前越是莫名其妙,混乱的色块、不知所以的线条、重叠在一起的零碎图片、面部失真严重的人像,有的没有内容,但打开时会发出各种声音,在一层相当靠后的书中才出现一些能正常阅读的文字。
为了能理解靠后的书以及上前的书,早时你不得不从第一层一本本读过来,我在一直读到了第二层前半的一部分后,你即使跳着看也能看懂了。三层的书中基本和二层的一样,但多了很多著者的个人情感。
四层的书一直待在书架上,因为你得站在什么上面跳起来才有可能够到,这太麻烦了,所以你不知道四层的书中有什么内容。
你喜欢想象书中描述的物品,就像你手中正在变化的这个,一块怀表。你没有记录时间的需求,所以这块表被想象出来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你将它举过你的头顶,怀表上的指针,你盯着它,每秒都会走一下,但没有声音,你不知道它应该发出怎样的声音,还没有在书中读到过相关的描述,所以你没有去想象它的声音。
你翻了个身,将怀表凑近了观察,你很高兴,因为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造物——它在不断的变化,每隔一秒就会变化一次,每隔八万六千四百秒就会变得和原先一样,也就是说,他有八万六千四百种不同的状态。你以前从没想象过如此复杂的物件,它们都是禁止的,而这只表,每隔一秒,你想象中它下一秒的状态就会替换上一秒的它,虽然你只是一瞬间在脑中构建了8万多个不同状态的静止的怀表,但你将它们成功地组合了起来,它们被组合成了一个会变化的物体。
雀跃的神情浮现在你少有表情的脸上,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作品,你简直对这只表爱不释手。只是你很快便感到疲惫,同时想象如此多的东西——即使它们大同小异,这仍是一件特别消耗精力的事。
于是,你决定休息,但你看着这个美妙的,会变化的表,你想象着它可以有比直接消失更好的结局,你想象它破碎的情形,这回是有声音的,你知道表上的玻璃破碎时应该发出的声音是怎样的,随后,你停止了想象。
你对表的事非常满意,但这之中还是发生了一件令你不快的事,白沙、天空,在表破碎的那一刻,你又看到了它们,那究竟是什么?明明这次想象前面的所有部分都是正常的,你只想象了表,理所应当的,只出现了表,可它们,你看到了,它们最后又出现了。你不明白,难道你无意识的想象了他们吗,还是说它们本就存在于某处,而你只是借某种契机得以见到它们?
你愈发的好奇了。
但你决定先将你的好奇心搁置,想象变化的物体带来的疲劳感使你不想继续动脑子。
你打算再看一会儿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