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条蜿蜒前行的巨蛇,无论战争,爱情,仇恨,生命,从诞生开始,就已经是它的腹中之物。
所立夏来到皇宫的第二个月零十七天,春季已逝。
皇宫中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郁,国王与大公密谈了整夜,南方边境的亲王也在三日前赶到了王都。
“我向您请求,请准许我将公主带在身边,去讨伐恶魔,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并且我也会将成功阻止这次入侵的恶魔,将所有敢于踏上这片土地的恶魔斩杀殆尽。”
所立夏在会议上的请求被不留任何余地的驳回了。
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国王说,我不会让她遇到一点的危险。
召集这次会以的缘由是前线传来消息,在连通地狱的传送门中涌出大量的恶魔。在数月前被所立夏击退之后,它们又开始谋划下一次的入侵,所以王国需要选出一名将领带着增援的士兵赶去前线。
就算不能把公主带在身边,所立夏还是对抗恶魔统帅的第一人选,毕竟他是有着封魔骑士称号,目前王国最强的可以使用恶魔之力的骑士。
参会的人这么想着。
“父王,请允许我作为此次的统帅,率兵击退恶魔。”
就在大臣们认为结果毫无悬念时,丑王子梅狄思沙哑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跪在国王面前,依旧穿着那套仿佛从不离身的铠甲。
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王子殿下在幼时被恶魔诅咒,外貌变得丑陋无比,从此之后从未有人再见过他的长相,他的性格也随着自我的封闭变得乖戾,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位丑王子,国王唯一的儿子。
但也正因为与恶魔接触,有着幸存下来的经历,梅狄思就因此获得了恶魔的力量,并且虽然这一代继承净化力量的是他的姐姐,被囚禁在白塔中的公主,但拥有相同血脉的梅狄思,依旧比常人更能抗拒恶魔的侵蚀,发挥出比常人更强大的力量。
“那么就由梅狄思来担任军队的统领。”
会议在国王不容置疑的语气中结束,三天之后梅狄思率领着他的部队,踏出了城门,前往恶魔游荡,终日飘雪的北境。
为什么国王会选择没有上过前线的梅狄思,而不是更有经验,有着累累战绩的所立夏呢。
人们不得而知,也许只因为梅狄思是国王唯一的儿子。
北方的天气比从王城而来的士兵们所想的更加恶劣,他们已经在无人的雪地中游荡了半个月,整日的寒风与飘雪让这里连恶魔都不见几只。
在营地的主帐中,里斯作为幕僚中的一员,与王子殿下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然而他的目光却不时停留在另一个跟在王子殿下身边,叫做帛臬的人。
他脸上像带着面具一样,一直挂着让人反感的笑容,不论看谁都像是在俯视,仿佛他已经看穿着所有人内心的欲望,以毫不在乎的轻蔑的玩乐心情看着他们未来会因追逐这种欲望而遭到的毁灭。
里斯跟在梅狄思身边将近十年,然而却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在从王城出征后就一直跟在王子身边,王子对他也相当倚重。现在他们在雪地中徘徊,就是为了寻找帛臬口中,初代国王遗留在这里的神器。
“我认为我们不能再再雪地中耗下去了,先不提帛臬所说的神器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单论我们携带的粮草已经要耗尽,并且前线还承受着恶魔们进攻的压力,不论怎么说,我们都应该立刻调转目标,去支援前线。”
“你的提议恐怕只是因为你对那件神器的强大一无所知,再强大的恶魔在它的威能之下也会化为湮粉,恶魔将不会再像往常一样作为我们最大的威胁,无数本会死去的战士会因为我们找到它而或者返回家乡。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王子殿下的决断。”
里斯与其他几名幕僚军官一同尽力说服王子梅狄思改变目标,驰援前线,然而在梅狄思的坚持下,部队依旧在雪原中搜索那传说中飘渺无迹的神器。
“希望你记住你的承诺,那个神器可以让我把姐姐从白塔的囚禁中解放,让我不用再忍受不能和姐姐相见的痛苦,让我有能力保护她。”
“当然当然,我正是因为被你心中对公主殿下,对芙落埃,对你姐姐的爱所打动,那冰冷到足以使人感到滚烫的爱,所以才选择帮助你。”
帛臬站在王子身后,令人生厌的声音在凌冽的寒风中依旧用肢足爬行进听者的耳蜗中。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图谋,如果你想要用奸计欺骗我,去伤害我的姐姐,我绝对会将你挫骨扬灰。”
“当然当然,请不要为此担忧,即使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我也绝不会欺骗您,只要找到那神器,那个远超您想象的神器,您绝对能与公主殿下获得所期望的结局。”
“希望一切如你所说。”
“正是如此,不过我们要加快寻找的动作了,公主殿下已经被国王陛下许配给那名叫所立夏的封魔骑士了,就算不会在您,王国的王子,公主的弟弟不在的时候成婚,但那名奸诈,虚伪,邪恶的骑士每天都会到公主的闺房中接受净化,如果时间太长,他们间未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应该闭嘴,我的剑会让你知道的。”
对神器的搜寻又进行了一周的时间,就在里斯等人联合大小将官一同请王子改变策略时,搜索终于得到了进展。
“在西边搜索的士兵因为雪陷而跌落,几匹战马摔死,但后续去营救的人发现,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巨大洞穴,在入口处就发现了人造石砖的存在。”
“没错,那里就是埋藏神器的遗迹,其中肯定会有恶魔把守,我建议让全军一同进入其中,加快找到神器的速度。”
帛臬已经保持奇诡的微笑,好像遗迹的发现并不令他有任何惊喜。
“我们还不清楚其中的结构,最稳妥的做法应该是先让一队人马作为先锋,探查里面情况。”
遗迹的发现不但没有减弱,甚至加强的里斯的担忧与疑虑,对这个没有记载的遗迹的疑虑,对史书中语焉不详的疑虑,还有对帛臬这个人的疑虑。
“一三营留在洞口,其余全军随本王子进入遗迹。”
就算带着封闭的头盔,里斯依旧从那道视孔中看到这位被众人恐惧,敬畏,好奇的丑王子眼中,此时正闪动着野兽的急迫与渴望。
里斯感觉背后充满寒意。
进入巨大的,直径超过百米的雄奇地洞,战士们在长时间搜索中积累的疲惫中又打起了一点精神,不但是因为见到如此奇观或是长久的工作终于有了进展,而是周围的空气中充满的温暖。
因为有厚厚的地层覆盖,加上洞中吹不尽风雪,地下反而比地上温暖很多,这让很多因寒冷生了冻疮的战士舒缓很多。
温暖也让里斯不自觉放下心里一直的防备与谨慎。然而,随着队伍越来越深入,空气中的温度升的越来越高,简直就像...就像他们并不是在下降,而是在上升,正在朝着太阳前进。
就在骑行在最后压阵里斯考虑要不要去找队伍最前面的王子汇报时,一阵骚乱从前面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传到过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像是眼球一样的赤红色球体,它静静悬在半空,因为它过于强大的能量,边缘的空间都被扭曲出阵阵涟漪。
那是通往地狱的传送门,一些去过前线老兵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它,那些恶魔就是从一个比它放大大千倍的球体中飞出,开始屠杀他们的同胞。
可能是活人的气息引起了它的反应,它朝着部队的方向飞过来,不断地吸取人们的生命,将战士们变成一具具干尸。
几乎是溃败的,所有人向洞口逃去,一些被追上的,拥有恶魔力量的人尝试用同样来自地狱的力量控制它,想要将它闭合。
然而,在它发生足以被察觉到的变化之前,那些人恶魔之力的使用者就被侵蚀,变得畸形,生出利爪与翅膀,灵魂也被完全腐化,开始加入这场屠杀。
“你果然欺骗了我,你这个恶魔,你想献祭我的军队,来把你的恶魔从地狱里拉出来!”
混乱的人群中,梅狄思愤怒的挥出一剑,然而足以破开城门的一击打到帛臬的身上,就像砍到烟雾中一样,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请不要用如此恶以来揣度我,亲爱的王子,愤怒的梅狄思,卑怯的梅狄思,这一切正是为了实现你的所求。”
梅狄思依旧怒视着他,却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并不是因为恐惧,对对方压倒性实力的恐惧,也不是对死亡,生命的终结的恐惧。而是因为,尚且存在的那么一丝希望,对方并没有在骗他,他可以再见到姐姐的希望。
“虽然看起是个传送锚点,恶魔们用以入侵这个世界的地方,但事实并非如此,它确实是一个神器,一个缺乏能源,属于恶魔的神器。”
“只要你拿到它,拿到吸取了足够多的灵魂,可以发挥出其力量的神器,即使是再白塔的压制下,你依然可以施展出远可以视常人与草芥,蚂蚁,沙尘的力量。”
洞穴中不断回响着惨叫声,梅狄思的眼中燃着熊熊火光。
“如果真如你所说,只要能得到姐姐,就算我变成恶魔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