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涛的主观现实】
“代价。”一袭黑袍发出人类女性的声音，“她”朝着龙涛的猎物【青焰】伸出手。
龙涛不清楚那是何方神圣。
在光启前挡在他龙警官面前的只会是各式各样的超能力罪犯，他们只会喊叫着他作为职业英雄的名号【玄元控水】，然后溺死在他的超能力里。
即便是对于光启后的龙涛，无论挡在龙涛正义前的超能力罪犯们自命为神仙也好精怪也罢，只要身体还是人类，他们都会懂得“龙王爷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道理。
所以龙涛要看看那袭黑袍，他要看那黑袍下的动物究竟具生着何种“仙风道骨”。
他要看腿。
如果只留给龙涛扫视一眼余光的时间，他会看腿。
有能力在自己身体上动手脚的“体修”们，都会在自己的腿脚上下苦功夫，这是他们突进碎颅的资本，和其他超能力者决胜负的资本。
只有这种“体修”，才有和龙涛掰一掰手腕的资格。
龙涛用眼角的余光略微扫视那袭黑袍，他忽的想起过去作为职业英雄的同伴来，如果是他们被这样看着只会笑他社恐。
他们不理解“超能力者的主观现实”这个概念，所以他们死在光启后的余波里，只配用一点不灭真灵盯着龙涛带着他的正义活下来。
他看到了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上面是着宽松长裤的小腿，关节后区的膝盖。
那毫无疑问是人类的身体没错，黑袍人是个人类，而且是会在意身体状态的那种“普通人”。
黑袍人会为了身体的舒适违背光启后的道理，放弃作战服和军靴带来的机动性选择宽松的衣着，他龙警官看人一向都很准，无论光启前后都是。
龙涛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下来，他不再过分地在意黑袍人调停争端的资本，在龙警官面前，只要不是“体修”一切都好办。
于是龙涛抬头把一部分视野放到黑袍人的身后，他的视线里依旧只有远远看着的，他龙涛的手下人和【青焰】的追随者。
信众也好，教徒也好，羔羊也好牧群也好，最过分的香火民也好，黑袍人一个都没有带。
倒是有几分光启前职业英雄的风采，不借助其他人的主观现实的家伙，一向投龙涛的脾气。
龙涛微微诧异自己的奢侈，他把宝贵的大脑算力用在多愁善感上，在这种思维电射一瞬就能决定胜负的大道之争中。
他想可能是在光启后，找不到认可他龙警官正义的超能力英雄，独行太久的缘故。
他为自己的正义孑然一身，在不敢闭上眼的睡眠中做孤梦太久了，他需要有个人像光启前一样替他轮班。
和他对话的家伙可能是个单纯的疯子也说不定，因为光启疯掉的职业英雄为数不少。
但黑袍人有闲心和他彼此对视，她在龙涛搞得定的范畴里。
所以他不介意花点时间，去问问黑袍人的正义。
“不想问问我杀【青焰】的理由吗？”
龙涛的语气淡漠，他不需要过分地在可能的同路人面前表示自己的热情，不直接下手去问这句话已经是职业英雄【玄元控水】的怜悯。他的大腿在光启前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抱的。
“不问。”黑袍人依旧是伸出左手的平静姿态，“我没有做调查记者的闲心，只想收取我想要的代价。”
龙涛想大概是黑袍人的右手拿着什么她以为能决定胜负的东西了，他分出眼角余光看向那支右臂。
右臂不自然的蜷曲着，藏在黑袍里。
黑袍人大概是在光启后得了把枪就自认为有资格进入超能力者争端的孩子。
他好话已经说过，戏已经演够，面前的孩子也看起来不像是自认为在正义一边的人。
所以龙涛要歇息，他要看戏。
他要看一场好戏。
他要看着中二病患者和精分病人报团取暖，让【青焰】暴露自己内心的孱弱，承认她技不如人，用这位“魔法少女”的哭泣为他与【青焰】的大道之争画上句号。
“这位前辈，请问您想要的‘代价’是什么。”魔法少女【青焰】照旧用倭国的那一套扮可怜。
“理由。”黑袍人伸出的左手抓了抓，“给我看，你活下去的理由。”
黑袍人的这幅做派让龙涛诧异，甚至诧异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程度。
这样的一位中二病患者，凭什么能在光启后的东极附近活下来呢。
凭那把要使用就会暴露在超能力者的主观现实之内的枪吗？
魔法少女【青焰】手臂颤抖着，从沾满鲜血的花哨打扮内掏出两张废纸，那看起来像是演唱会的门票，一家很小的地下酒吧的，演唱会。
在龙涛还是龙警官的时候，他时常去那里抓人。
不抓酒吧的老板，只抓嫖客，因为龙警官要扫黄刷业绩。
小偶像们劲歌热舞，在从地下演唱会的谢幕中从舞台上倒在簇拥的狂热宅男宅女们手臂上，在山呼海啸般地欢呼中被出价最高的一位笼进酒吧的秘密的包厢中，就在那里做。小偶像们的**声混在下一场演唱会的欢呼声电音声偶像微不可见的歌声中。
糜烂至极。
但龙涛只是个警官，不想因为得罪某位大人物打破平静的生活。他只想做他警察的本职工作，扫黄刷业绩。
他只会在小偶像被玩很大的“粉丝”搞到痛哭的时候冲进去，把那肥宅吓到阳痿。
他没有破坏和平的打算，他只会执行他微不可察的“正义”，从玩很大的有钱混蛋手中保护小姑娘。
他总会让小姑娘跑掉，嫖客关他个三天两天的，这就是光启前职业英雄【玄元控水】的正义。
龙涛摇摇头，他想起他从光启中因为出外勤活下来的这个事实。
他已经不再活在光启前的黄金时代中，他正面对人类危险的敌人。
无论那东西之前是魔法少女也好，舞法天女也罢，这个奇装异服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唤作【青焰】的祟神，奴役人类施展着源自“相信的心”的魔法。
龙警官要执行作为警官的正义，他要从祟神手中把属于人类的和平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他用龙王爷的眼死死盯住报团取暖的两位神经病，在回光返照的一刻夺走她们的生命。
龙涛的视距，即是他能掌握的“死域”，他有这份自信。
魔法少女【青焰】紧紧地攥着两张门票眼泪流下来，她说：“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叫莫妮卡的，在做职业偶像。”
如果不理解这位祟神，龙涛会一瞬间为他的敌人流下泪来。
他是性情中人，从来都不吝啬于挥霍自己的一把子铁汉柔情。
但他理解祟神【青焰】的凶猛与诡诈，他正是为了这一点与她为敌，所以他只是冷眼看魔法少女滑稽的独角戏。
是“双簧”也说不定。
视线中的黑袍人没有动，没有为魔法少女【青焰】擦拭眼泪的打算。
“光启前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第一次演唱会排班，我们约好在费蒙特酒吧见面，我买了两张票她可以在做完职业偶像后到台下，和我一起吃果盘爆米花听演唱会。 ”
“所以？”嘴上恶毒，但黑袍人伸手抓住一张门票往自己的怀里塞去。
看起来黑袍人是要倒向龙涛敌人的一遍了，不过他不介意多杀一个。
他要替黑袍人选。
他要替她选，替她在不见尽头的奴役和死亡间选择死亡。
“光启发生了，我还没有好好地和她见面，还没有好好地出高价把她买下来，没有好好地把她抱在肮脏满是精斑的垫子上，抱在自己的怀里。”魔法少女【青焰】小脸染上泪痕，“您想要的代价我付过了，无论您是何方神圣，请您让我渡过这一次。”
“理由？”黑袍人小心叠好演唱会门票塞入怀中。
“我还没有好好地说出口，我喜欢她这件事啊！”魔法少女【青焰】用“恋心”呐喊。
如果黑袍人没有出场，这会是职业英雄【玄元控水】龙涛写下剧本的终幕。他践踏一位神明的尊严，让他的手下人更尊奉他一分。
但黑袍人来了，所以剧本得往后延长一段。
“两张。”黑袍人左手再度虚抓几下。。
“我想只有拿着这张门票我才有机会和她见面，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求求您。”
“两张。”黑袍人伸出左手，抓住【青焰】还拿在手里的那张门票。
“龙行我心！”龙警官声如雷震，他拧开背负的大号保温杯泼水。
被超能力染上黑色的水在职业英雄【玄元控水】的主观现实中组成龙形，朝着他的两位敌人扑击！
龙涛轻叹一声，不为了两个女孩即将迎来的死亡。只是为了，他还不习惯光启后独属于职业英雄的愚蠢戏码。
尽管龙涛有直接抽出他主观现实内一切大脑水分瞬杀敌人的能力，但只有演出花哨的戏码，才能夺走属于敌人的信仰。
只有用夸张的表演践踏敌人的信仰，才可以从祟神的手中把信徒们抢救回人类的世界。
主观现实中的“龙”爬入客观现实为龙涛提供视野，于是龙涛看到面具下的好风景。那张只是仿品的愚蠢防毒面具下面竟是一张极好看的脸。
质感单薄素白的颈，尖尖的下颌，英挺的鼻，透亮的黑色眼眸，勾人的吊眼角，线条坚硬的眉却为整张脸添了一分英气。
是张诱人却不狐媚，带着猫咪气质的脸。
龙涛不顾忌那些，他已经“看到”那颗粉嫩的大脑。
只有“超能力者的主观现实”被维持，超能力才能在客观现实中生效。摧毁存储思想的物质结构的一刻，黑袍人就算真是天上谪仙人，也无力回天。
目标锁定，必杀之势已成，他要在水龙到达的一刻让黑袍人爆头而死，彻彻底底的否定【青焰】追随者们最后的顾忌！
水龙缠绕在那袭黑袍上搅动，在水龙环绕头部的一刻，龙涛死死攥住手。
大脑在一瞬间被抽干水分，但黑袍人依旧待在原地不倒下。
“麻烦。”黑袍人只是如具有大脑一般的...说着话。
劲风缠绕在她的周身，龙警官逐渐失去对水龙的控制。
是“风行不死身”！
貌不惊人的黑袍人竟然持有用气流存储自己思想维持【主观现实】的技术！那是只有把主观现实内每一处大气流动都在主观现实中完全演算才有资格练就的究极奥义，黑袍人竟是御风的一把好手。
龙涛依然不惧。
已经成为敌人的人失去来自大脑的算力，只需要一缕演算之外的微风都足够摧毁她脆弱的物质结构。
而且，她不一定理解了“超能力者的主观现实”这一概念。
龙涛凝固空气中的水雾让水龙显形，他随着水龙一起奔行，奔向那团风。
为了他的正义，他要彻彻底底让黑袍人死于“龙行我心”的杀招之下！
“风行不死身”的一切都在他的主观现实之内，包括还在行动的，黑袍人的身体，都被水雾反馈在职业英雄【玄元控水】龙涛的主观现实中！
于是龙涛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看到完全没有规律，不足以存储思想的风暴。他看到黑袍人干涸为筛粉的大脑重生。
黑袍人是龙涛最棘手的那种【不死者】，而且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那种存在。龙涛已把她周身上下的空间全部纳入主观现实做演算，但他找不到存储黑袍人思想的物质结构所在。
她掀起暴烈的飓风，只是为了把浸润周身的湿气，抽干而已。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龙涛是为了他的正义，才与黑袍人为敌的。
他还可以谈。
“比起问我这路人的名字，不如问问我手里的这家伙，他的名号可是比我响亮的多。”黑袍人语气不再滞涩，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经典佳作，柯尔特M45A1，以破坏力强和后坐力大著称的手枪，龙警官渴望多年却没有资格持有的高档货。
黑袍人缓缓从黑袍内部的某个口袋掏出弹夹，装进了那把枪。
龙涛看得到弹夹内的每一个子弹，每颗都是点五零口径，那把枪的天作之和，大威力手枪就该用来发射大口径子弹。
但他没法阻止。
那个弹夹在被黑袍人从口袋中摸出前，从来都没有存在于黑袍人物质结构的任何一处，那根本是空想具现化的技术，黑袍人是一位仅仅凭借着自己的主观现实就可以与客观现实并列的“主观生物”。
那种怪物本该沉溺在只属于自己的主观现实中，幻梦境、天堂、白玉京、狄拉克之海，随便用哪个名词都好，那种怪物就该沉睡在自己的梦中无惘亦无前。
但她亲自驾临现实捏出她根本用不到的麻烦武器，站在他龙涛的对立面。
“他是...”魔法少女【青焰】发问，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她只是想要烘托气氛。
“水手刀，他的名字是水手刀。”黑袍人拉下枪机，清脆的上弹声回响，“现在你已听过他的名号了。职业英雄，给我看你活下去的理由。”
魔法少女【青焰】神色惊异。
“宽恕，谅解，忍让，包容，救赎，法外开恩。杀死我一次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告知我，你活下去的理由。”黑袍人用纤细的手指把玩着那把有两斤重的枪，“很廉价吧，很公平吧，贵而不费的大好事，恩怨相抵，一笔勾销。我从来都没有做英雄的闲情逸致，我只是收取我想要的代价。想想吧！想想吧？”
龙涛完全理解了面前的黑袍人，那真是很低廉的代价，而且他真的付得起。
只要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自己的力量，放弃自己对手下人的价值。
一旦去想着苟且偷生的理由，失去否定他人的心的话，他的【玄元控水】，就只有魔法少女【青焰】的那种奴役别人才能用的出来的水平。
虽然在关键的时候还是需要借用手下人的主观现实，但原则上他只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行动。
放弃自己正义的话，他就和他否定过的祟神一模一样了不是吗？为他的理想牺牲的一切，就如同幻梦泡影般消失。
“怎样了？如何了？【玄元控水】，大名鼎鼎的龙涛龙警官，付不起吗？”黑袍人的悦耳声音越发癫狂，“我早已知道她付得起你付不起，但你连试一试都不去做吗？”
“你的代价...我，付不起！”龙涛大吼。
他不想放弃自己的正义，他在否定自己的正义和死亡间只会选择死亡。
所以，枪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