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一番美觉,睡眼懵惺地从毛皮袋子上爬起,在左手臂上透出一块方正的清凉。抿过眼,才是看清是那块叠的很是规整的头巾。
而紧绷了许久的脑袋在还温留着得恰到好处的凉爽,着实惬意了不少,褪去了一身的乏力,再见得眼前,是如此亮堂。
当然伴随男子着苏醒的,可不只是清醒的脑子,还有那已经开始翻江倒海的胃,从喉中不自觉地泛起酸水,男子些许庆幸自己早间时候并未没进过什么吃食。
呕出两口酸汁,抹去嘴角的残余,借着这功夫,男子算是将整个洞穴都粗略地瞄了一眼。
洞瞧着很深,并不到见底,但或许正因如此,男子才能从中嗅到那独特的潮湿。
明明在那前些月中,男子还对这厌恶的很。只要一闻到这,那朽出黑斑的木床,生出菌丝的狭小板层,都在无时无刻无声无息地压迫这内心跃然而出的自由。
男子虽不算高大,却也能曲身侧躺在这其中。无论如何在那挣扎,都只能嗅到这股发霉了的湿气。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是不是也同此一块生了潮。
但这一连半月的沙漠行进,沙漠的干旱代替了穷困的湿气,不知何时擦坏了喉咙,每每呼吸都感觉是有数把细针在折磨着自己,而这地衣生出的潮湿竟也成了他的一分思念。
男子泯然一笑:
之后便再不会闻到了,如此算作告别,倒也感觉不错。
摸了摸垫在自己身下的水袋,又是想到了掉在水手上已经打了的折叠的方块头巾,想到这里应该还有着其他人。或许是行走赤沙的旅者救了自己。
起了身,疏松下筋骨,真是浑身轻松。
迎面而来的圣光是如此的暖阳,璀璨地光洁之中,一切阴霾都藏不住影,只留下那个最为纯真的自我。
几束银光合力勾勒出赤裸且有些美型(?)的肌肉线条,一具极富有生命气息的酮体展露在光芒之中。洞出那副深沉而幽邃的眼瞳,眉间皱起思索的纹路,倘若是那米开朗基罗在世时所见得,定是能以此创造比肩《大卫》的作品。
虽是沐浴在透入洞中的纯洁圣光下,却是从底下溜过丝丝凉意。
犹如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那长期被压抑着却忽然解放了的快感马上就席卷全身。
嗯~
只能说西大陆人民还是太过开放了…
吐槽之际,他还是很快地半蜷缩起刚刚还富有张力的身姿,毕竟他可不是什么暴露狂。隐入了那驼龙的长毛发后,虽是不知晓有没挡个完全,却是从心中升起一丝安心。
虽然来了西大陆也有了些年头,但正如他改变不了那标致的黑发黑瞳黄皮肤,也无法褪去那刻入骨子的那份腼腆含蓄。
因此也性格也少不了会被同个商会的其他商人拿来打趣,不少家伙也会“老古板”“老古董”…的自顾自地对着男子开过玩笑。
男子的目光有了偏移,才是瞥见了地上一件破衣上,从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不自觉地慌张,仅是片刻,又是恢复自若。虽是羞于显露身姿,但咕溜转的眼珠子可是瞧明白了这身边的准确状况。
环顾了四周,在这之中也只是在对面的墙边看到了一个黑色且小巧的团子。要说这其他的,也就只有自己那只看着蠢蠢地撅着嘴的驼龙。那么大概就不是什么商人。
男子虽是不知晓洞外是否还有其他人,但还是留有分心眼,本是装作淡定地捡起破衣,灵巧的手借着身体的阻挡,藏入了阴影之下。忍不住发颤的手脚朝着记忆的方向摸索而去。可久久没有摸到的着急也是浮上了男子少有表情的掩饰神态,好似是做贼一般,时不时还朝着外头瞄去。
在哪?在哪?是被人拿了吗?还是掉了吗?
饿狼般的眼神忽然浮现在男子脸上,瞪着眼底只剩下痴狂,直至右手忽然从杂布夹缝抽出绑着的一团破布条一角,如同是握住救命稻草,不由得屏住呼吸。层层理开,每开一层,男人的心便被吊起一分,直至确定了最里面的一张印纸,从缝口的微光中确定那时自己的宝贝,这才是长梳口气。
那驼龙似乎是被男子的样子所吸引,转过头,轻吐出粉嫩的舌头好似是安抚地在男子手背点了几点。随着手背而下,却是舔上了那印纸上。
只是这一动作,男子就如同是被踩到了逆鳞一般,至脖颈而上的丑陋青色蜈蚣凸起的厉害,脸上似那魔鬼一般恶毒。那凶狠的眼神与驼龙那无辜而温和的目光所交锋,驼龙见得那副凶神恶煞模样,发懵地松了嘴怏了下去,可男子还是以手背,完全没留什么气力地打开那驼龙的长嘴。
看着那驼龙很是委屈地埋下脑袋,他的内心才是觉得安稳。
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只要有它,只要有它的话,他就能成功。这是他最后也是最大的机会,一分绝对不会亏本的赌注。无论是谁,都不能触碰这个。
沉重地呼吸上两口气,男人瘫坐在地上,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扯出笑意。
还好…
穿过旧衣,因为自己刚刚的手脚用劲留了几个口子,其中可以嫖见身体的曲线,这可能是前段时间和几个朋友胡喝胡吃留下,那几日他们一同在为他们自己即将发财而庆祝。混浊的黑眸子中总算是流出分光芒。他们拿出所有剩下的积蓄,霸占酒馆了好几个夜晚。
他们日子要好过了,不用喝着会呛喉咙的劣质烈酒,吃着硬的碎牙齿的黑面包,不用看着那些可憎的臭脸,他们即将飞跃阶级的台阶,美梦将要成真。
原先刺鼻苦涩的掺水酒溶于疯狂之中,再满上一杯,朝着低矮桌上的各位吹嘘着自己的商业头脑,在嘘声笑声中一饮而完,随后便是被旁边人压过声,众人的目光又来到那人脸上。
酒劲上来了,吹嘘也成为了叫骂,他们比得骂的更有劲更下流。从公会的上级到同伙,从贵族世家的家主到扫地的仆人,从整个国家到个人,就是不小心路过的一只野猫都得被骂上两句。
他们喝了三天,三个夜晚,将前辈子所有的说不出的能说的都说了遍。一切都去tm的。
那时候吐出来的可也不少,果然还是圆了圈,但比起以前那骨头模样倒是有点像人了。
是啊,像人了,可终于像人了…
男子用大拇指揉搓过指的粗茧,留下的掌心留着圈圈红润,几个指甲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似有意志地握成拳,风霜的痕迹在男子的手上很是清晰,几道划痕落在指尖口,未好的淤青残留了一块在虎口。
不过男子倒是还挺注重整洁,手背晒得有点发黑,但整体上没有什么脏污,指缝中的黑污也被扣的干净,
彻底平复下自己的内心,男子长呼出气,将堆积在内心深处的种种烦闷都暂时连带着抛去。
转头便又看到那耷拉下脑袋,脸上写满怏怏的驼龙,眼中闪过一道光,又是挂起了寻常的那副假面,理智压过了愤怒的脸庞,声音又是带上了轻声细语的温柔,再是看来,嘴角勾起一个不失斯文微笑,温馨而又和善,谁又能想到这个男子刚刚还是一副凶恶像。
从板车上袋子里夹出一个还沾着泥土芳香的土豆,小心翼翼地粗茧子搓去了那燥皮,露出其中湿润的果肉。
带着引诱的目的,摆在了那驼龙面前,这脆黄的果肉对于这驼龙不亚于是将一快亮澄澄的黄金摆在人面前,或是开始眼中还有些胆怯,但男子具有魔力的体贴话语更加诱惑着驼龙。
很快,这驼龙开始只是在前谨慎地试探着,生怕那男子又不顺心,接着便是舔上一片,两个明亮的眼睛见男子的微笑依旧,才是真正败于了心中的欲望,脸颊擦靠上了男子另一只手上,大口咬下了那脆嫩的土豆。
即便再是聪明,果然也不过是只怪物而已…
又是投喂了几个,便又叫他表现得服服帖帖的。
男子如同是作为一个上位者,俯视着作为下位者的驼龙,正如他明日里所被对待的那样。就如他所想象的位居高处那般,下方的一切都被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却是如同操作傀儡一般无形地牵引着下位者所作所为。
这就是上位者权利的滋味吗,实在是令人所沉迷于其中。
内心那可悲的虚荣与认同得到了满足,才是能从板车上换过另一件旧衣,依旧是土灰配色的杂布所制,毕竟这些布匹相当便宜,他们这些平日里就是四处奔波的旅行商人用不着穿得要有多华丽,这样的也正好。
只有那些大型商会的上层们,才会是整日出行便是高礼帽与燕尾服,还要梳出一个他们认为漂亮的八字胡,再不知所以的戴副单片镜跟柱跟绣着金边的贵木拐杖,有些则是会叼根烟斗。
至于像男子这种旅行商人,也就是为了巴结关系而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才会稍作打扮。像是男子,也只是有一套保管的很好的,不怎么舍得穿的礼服。毕竟在这些场合里,尽力去模仿更像这圈子的人,说不定就有人会来接纳自己,就会有一定的机遇。
男子是这么想的,才会花费尽一年多的积攒去拿下这套被人转手的礼服。这个礼服的上一个拥有者和男子也算有些交情,是比男子更早踏入旅行商人的行列,如今也是已经从脱身返乡农耕去了。
男子倒不在意这是几手的,因为只有穿着这礼服,他就能感觉到其中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旅行商人,他成了心中那个商业的新星,拥有金钱与权利,能受到来自其他人的目光,尊敬羡慕还是厌恶。
更重要的是,只有穿着这礼服的时候,他才不会看到那些幻影,才能真正感觉到内心的跳跃…
“很快…很快就能真正实现了…”男子喃喃自语,手中颤抖着,将那个包着纸的布团藏进身上这件旧衣先前。
还捏了几下布团所在的角落,一下一下地如同在为稍打了焉的球打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