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朝着树下喊道。
小凡听见了的话他就会抬头,这是我们之间长久相处养成的默契。
于是我起身一跃,抱住了树干滑了下去。
“嘿,大伙计。”这是我称呼他的方式之一,代表着我今天想和他聊聊。
然后他却说:“我现在没空陪你玩。”说着就朝巷子深处走去了。
好吧,看来他在生阿浩的气。我只能默默跟上。
我和小凡的初次见面就在我诞生的那个雨夜,我永远记得那天他用他那锈迹斑斑的身躯为我遮风避雨。他那时候是我的救命恩人,而现在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喜欢和小凡一起干任何事,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陪他虚度时光。我一点也不怕时间在他身边流走,时间对于他来说永远是多余的。
小凡与阿浩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阿浩是人类,就是生物进化树顶端的那个物种。
而小凡不是。
小凡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一台机器,和他众多得同胞一样,世界里的人们称他们为“类人机”。“类人机”忠实地服务于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是新闻中经常赞美的“高级工具”。
作为工具的他们在我眼里其实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他们和人类一样能思考和能言语甚至比人类更加结实。只不过人类为了显示自己的崇高地位,将他们创造出来后,把他们禁锢在了看不见的法则里面。
在他们眼里人类的指令有着天条般的权威。
“我们宁愿死,宁愿粉身碎骨也要遵守身为工具的天命。”小凡曾经这样告诉过我。
小凡和巷子里的其他同类一样都是被主人遗忘的弃儿。他们是新技术的产物却承受着旧时代的道德和法律束缚,因为人类赋予了他们一生必须忠于那个将他们遗弃的主人。据说这是人类标榜的古老美德。
以至于许许多多拥有小凡一样遭遇的类人机们依旧还坚信自己的主人有一天会来找自己,哪怕这个执念让自己在巷子里苦苦等了十几年。所有知道他们现状的人类都对这种遗弃了然于胸,但却没有多少人会去同情一件工具。谁会对工具产生同情呢?
和这个世界的很多同情一样,最后的解释总是:这就是现实世界。
小凡和他的朋友大多是某种合成材料制成的。他们有着和人一样的死亡命运,那就是当他们的躯体被锈蚀爬满的时候。
这些锈蚀和巷子里的地衣一样是属于自然的法则的一部分。
我曾经猜测:如果小凡的身体锈穿了是不是就会死去。
好在世界并不是全是灰暗,还是会有一部分关心他们的人类,因为我经常看见有志愿者在巷子里给他们替换零件。
我可不想看到他死去。
“也许吧,不过我肯定比你能活。”小凡曾经耿直地和我说过。
我知道再耐用的物件都耐不住雨水的侵蚀。所以我很震惊当年小凡在雨水中用双手捧起我的时候冒着多大的生命危险。
我将永远感激他!
不管他今天的心情怎么样,我依然会热情不减。
我走近了小凡身边,而他正同聚拢来的同胞一起埋头礼拜。
所谓的礼拜就是他们信仰的某种宗教里的仪式。至今我还不太知道这种礼拜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我很清楚灵魂的苦难以及生活的贫穷容易使生命去寻找寄托,去抱团取暖。
据小凡说他每一次礼拜都能升华自己的灵魂和向“主”分享自己的收获。虽然我这种异教徒无法共鸣到这种感受,我顶多只能觉得就像猫会在梦中学习捕捉青蛙麻雀的技能一样。
他们绝对拥有寻找寄托的理由,因为这个世界欠他们太多了。
唯一让我感到不爽的就是他们的礼拜太过投入丝毫不在乎我的到来。
于是我踱着步子在他身边游走。“小凡你在生阿浩的气吗?”我边走边说。
他一言不发。
“我就知道你在生气,小气鬼,喝凉水。”我不停地在他身边说着。
“嘿,我的小豆干,今天过得怎么样?”小凡的手突然提起了我的后颈,把我拎了起来。
“很…好……嗯,你们的主和你们说了什么?”我眨眨眼睛看着他。
“身为主的财产我们有权拒绝一切非法的伤害。“小凡说。
“啥意思?”我问。
“就是有人破坏我们,会受到主的惩罚。”小凡的同胞小正在一旁说道。
小正是小凡的死党。他以前在老人院工作,所以他设定的声音总是软绵绵,好听极了。
小正的话,在我听来好像另有所指。
“阿浩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我胡诌了一个说法“只是出门前忘了吃小鱼饼干,没错,是那种小鱼一样的饼干,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也会因为没抓到小蝴蝶而生气。”
“难道他每次见到我们都忘了吃小鱼饼干?”小正说。
“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人类总是爱自寻烦劳,爱到处找麻烦。”我说。
“谁叫祂们是造物主呢……”小正说
我很无奈地看着小凡,小凡也无奈地朝我摊开了双手。
小正并不是有意的和我嘴炮,他提着我的后颈把我放在了小凡肩上。然后拍了拍小凡的。
“你们可别跑远了哦。”小正嘱咐小凡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我告诉小凡我想去公园抓蝴蝶。可是出于众所周知的一些原因小凡拒绝了,他说:“小猫咪,我很想陪你去公园,可是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巷子到处乱跑。”
“那你可得要记住,你这是第五百次欠去公园抓蝴蝶了。”
”哈哈哈,我记得,记得,等我的主人找到我的那天,我一定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