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床左侧的门外敲击声不断传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震了一下,不自觉地扭头望去。
“有人吗?有人吗!”外面有什么人逐渐拔高了声音大喊。
门把手被一次一次地往下按,门却始终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谁……”我试图询问来者是谁。或许是因为刚刚被吓到了吧,喉中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吟,不出预料地被掩盖在了强烈的敲击声里。
不知为何,我直觉性地认为外头的那个人没有危险性,至少,不存在伤害我的危险。但是,但是如果外面不止一个人呢……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再度出声询问时,击门声戛然而止,只有不算太大的男声隔着门传进来。
“啧,不开门吗。”那人呢喃的语调显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紧接着又拍了一下门拔高声音喊道,“喂!我知道你在里面。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肯开门,但是我提醒一句,给你五秒,如果不想受伤就离门远一点,害怕的话就把耳朵捂上!”
什么?虽然完全不晓得那人的打算,但我的心里还是下意识地开始了倒数。因为自觉自己离那扇门还算远,所以我并没有移动,只是听话地用手掌去捂住耳朵。而在捂住耳朵之前,我听见了类似于枪械上膛的冰冷声音。
砰砰砰砰砰!
五秒过去,枪声准时响起,连续五声毫不留情。即便有手掌的阻隔,我也清晰地听见了那可怖的声响,不由紧紧闭上了眼睛。
接着,门外的人似乎用力踹了两下门,损坏的门锁已是无力抵挡,于是白色的门被直接踹开了。
这开门方式也太粗暴了吧……听见后续声音的我有些后悔于刚才没主动去开门,在心里为那扇门悼念了几句,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去观察情况。
视野里的那人提着手枪从外头缓步走来。那是个对于我而言身材有些高大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及肩的淡黄长发垂落,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黑色的长裤,脚上是深色的马丁靴,外套一件敞开的卡其色大衣,长长的衣摆随着他散漫的步伐轻轻摆动。他的左眼戴着一片与手中枪械毫不相称的银边单片眼镜,眼睛睁得不是很开,银白色的眼瞳从后流露出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空无感。
男人走到我的跟前停住脚步,保持着不近但也不是太远的距离。即使如此,我还是得仰头才能完整看见他的脸。
“不好意思,因为不管怎么喊怎么敲你都不肯开门,所以我只能采取暴力点的手段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诉说着我本就知晓的理由。
我将视线从男人的脸上移开,望向他右手握着的危险武器。而当我的目光触及它时,那银色的手枪居然化为无数光点消失了。
这……本就身处不科学的无尽空间的我还是被这不科学的表现给镇住了,惊奇和新鲜感瞬间如潮水般涨了上来。
男人没有在乎我的诧异,他环顾了周围一圈,用有些懒散的语气说着:“哦,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挺好的。”他不知在评价什么。
怎么感觉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我皱眉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礼貌地上下打量了几回,始终无法从记忆里找出哪怕与他有一分相似的身影。
因为我根本就不存在过去的记忆。
其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过去,没有碎片,没有画面,记忆的收纳室里全部一片空白。仿佛那场梦就是我诞生的起始,现在站在这的我,是一个跳过了身体成长过程直接长大的新生儿。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十分笃定我的记忆遗失了。
这种感觉说实话有些奇妙,有一种断绝了那些或好或坏的过去,让所有直接归零重生如释重负的舒适感。没有负担,没有不安,更没有痛苦,现在的我是一张崭新的白纸,处于作为一个生命最轻松最安逸的状态。
因此,发觉失忆这点的我才会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无动于衷。所谓的名字、身份和过去全部都无关紧要,除非它们有知晓的必要,否则我宁愿什么都不了解,我只要安静地躺在自己的舒适圈就行了。
我只想安稳舒适地过活。
想到这里,我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可能会成为我安逸的变数,不禁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了排斥感。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一个‘守护者’。”他自然地答道,目光却还在四周游动。
“‘守护者’?”我疑问。
“嗯,”他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我身上,“一个只属于你的‘守护者’。”
啥……?我看着前方因身高差而具有压迫感的身影,眼神复杂。视野里那男人面无表情,面对这张神情冷淡的脸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不要误会,‘守护者’指的是我的职业,或者说身份。”他像是从我眼中读出了什么不对,再次叹了口气解释道,“也就是说,我是来保护你的,‘领主’小姐。”
那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其中好像包含着某种情绪,但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自然,排斥感也不知不觉地降低了一点。
“可是……我并不觉得我需要保护啊。”我坦诚地说。
这个房间很安全,至少至今我的直觉没有发出过不好的警笛声。
“保镖不是只有危险发生时才会站在雇主身边,更多时候我们需要防范于未然,最好完全切断与各种明面或暗面的危机的联系。”男人说,“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诫。”
“可我没有雇佣你啊……”我念道。
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啊。
“嗯……算是别人的委托吧,有一个人委托我保护你。当然,我会接下这任务也确实有个人原因。”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什么原因?”我追问。
缭绕的白烟从他口中吐出,有些呛人的烟味令我不禁皱了皱眉。
“抱歉,忘记小孩子不能吸二手烟了。就宽容一下让我抽完这一根吧。”诫淡淡笑了笑,“当然是对我有好处,毕竟没人会打对自己毫无意义的工吧。”
说了等于没说。我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而且,为了健康,就算大人也不能吸二手烟啊,不对,香烟这种害人不利己的东西根本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诫默默地站着抽着他的烟,暂时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则静静地看着他吞云吐雾,看着白色的烟气在半空中旋转缠绕然后消散,一言不发。
“对了,”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事,“你现在是不是失忆了?”
“这你也知道?”我有些惊讶地反问。
“嗯,稍微想想应该都能想得到。”诫继续问,“那名字呢,名字还记得吗?”
“不记得……”
“若阳。”
“啊?”我没反应过来。
“若阳,”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你的名字。倘若的若,太阳的阳。”
若阳……?我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了之前在梦境里听见的那轻微的似是名字的呼唤,肯定了这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只是……宛若太阳?呵,这寓意完全不适合我啊。
没想到知晓自己名字后的第一感受居然是嫌弃。我学着诫的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