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回来了?这么快?我望向门去,听见外面开始了第二次敲击。
咚咚咚。
声音清晰,间隔相等,却并不大,这显得敲门者非常的有礼貌,完全没有之前猛烈捶门那样的粗鲁。
这股反差让我的直觉感受到了某种异样。
“诫?”想到之前让我确认过后再开门的提醒,我提高音量发声询问。但直到过了十秒,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诡异感像是从门缝外钻了进来,开始在空间里无声弥漫。
咚咚咚。
第三次敲击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我犹豫片刻,再次大声喊了一句,门外还是没有哪怕一丝其他的声音传来。
一切的一切,都安静得过于异常。
咚咚咚。
第四次。这次那声音仿佛透过了门直接敲在了我的心上,一股阴冷如虫豸侵蚀般从脚底快速爬上头顶。可能由于氛围的感染,我连呼吸的速度都不禁放慢。身体下意识地退开几步,远离那扇木门。
外面的东西很危险。我的直觉发出警示。
然而,此次之后再也没有响起一点声音。让空气凝固的安静持续了漫长的几分钟,门外那危险的存在好像放弃了坚持,已经离开。
正当我打算放松自己的戒备准备舒一口气时,耳朵听见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
我闻声抬头,看见门的把手被外面带动着按了下去。伴随着干涩的吱呀声,门在我的注视下被推开了一道缝,带着不祥感的冷气随之被放入,周围空间的温度可以感知地降低了几度。
脑内顿时警铃炸开,惊悚感瞬间蔓延至全身。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相信惊恐已经霸占了我的表情。
这该死的门自我恢复后居然没有上锁!
门终于被完全推开了,一道高大的白影缓缓走了进来,来到我的面前。
那家伙披着巫师斗篷般的长袍,病态的白色不染一丝污垢。宽大帽子投下的浓重阴影遮住了他的面部,但由于我是仰视着他,所以那张面容还是被一览无遗。
那是一张苍白的,眼窝深陷的脸。他身体的水分好像全部被抽走了,肉干瘪下去,只剩一张皮紧紧贴着面骨,布满皱纹,如同一具干尸。脸上那双眼睛只存在眼白,可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凝聚在我身上,如鬣狗咬住猎物不肯松开。
恐惧早已将身体麻痹,我无法动弹,只能愣愣地抬头凝视他,生怕错过什么袭击导致身体无法躲避。
“你为什么,不开门?”他开口道,发出干枯的声音。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苍老,而且听起来发声非常费力,像是一组发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
而我只是默默盯着他,没有回答,不敢回答,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眼前的存在看似平静,却给人一种随时会发狂将我切碎吞掉的感受。
“你为什么,不开门?”跟之前重复敲门的动作一样,他再次问了出同一个问题,目光空洞。
你这家伙属复读机的吗?在心里用吐槽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害怕,我壮着胆子开口反问,声音带着相当明显的颤抖:“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是永恒的苍白皇帝的信徒,是伟大的主的眼与舌,是主在此世恩赐与惩戒的代行者。此次我接受了恩赐,奉主之命,前来将你带走,前往主所在的无暗国度。”那家伙居然真的回答了,语气竟还里带着几分神圣,“纯白的王啊,请聆听我的祷告,我已到达底层,寻到您所需的容器,我这就将她带去奉献给您。”他仰起头,向上张开了双臂,像是虔诚地要赞美拥抱什么。
他身体前长袍的间缝被这动作扯了开来,暴露出其下原本遮掩的部分。白袍下面没有其他衣物,只是与干瘪的面部一样,他的身体也十分干瘦,仿佛只存在一张骨架子,且布满丑陋的斑痕。那里的皮肤上贴着一块块大小不规则的瘤体,里面似乎装着不好的东西,有的还在微微膨胀抽动。
一股恶心泛了上来,我强行从那移开视线,盯着那张相比起来勉强能看的脸,问:“为什么要带我走?你的主又是哪位神?”
“我等信徒不可过问主之事的缘由,我只需顺从主的意志,将你带去即可。”自称信徒的人收回动作重新看向我,“随我走吧,孩子,主命我将你活着送至无暗国度,只要你不违抗神意,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脑内高速转动,但即使如此我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东西好被别人需要的,话说……容器?那是什么?我又不是碗不是杯子,装不了东西的啊!
我锁着眉头,看着那人向我缓缓伸出干枯的手。那手的指甲很长,染着阴绿,像是僵尸的爪子。不过我没有多看那只手,只是继续盯着那张苍白的面孔。我尝试着悄悄地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似乎能动了。
“小若,不可以跟他走。”诳言的声音响在脑海深处,提醒着我。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在心里回应着,我小幅度地往后退去,然后顺势倒在床上,快速翻滚到另一边,撒开腿狂奔起来。
赤足踩在地面上不停发出声响,除此之外只有我自己逐渐变快的呼吸声萦绕耳畔。不知为何,身后那家伙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我完全听不到相关他的一点声音。
被本不该有的好奇驱使着,我奔跑着转过了头,望向自己远离的区域,然后看见了惊悚的一幕。
那白袍身影依旧立于原地,但是他的身形开始快速膨胀,变得比门还要高得多。原本仿佛缩水的身体像气球被打了气一般变得巨大,撑裂了长袍,从其下暴露出的一块块瘤体也在不断胀大。他的四肢不断伸长,手掌变得极度宽大,手臂却细得与现在的身躯不成比例。面部的肉挤压着淹没了眼睛,只有一张没有双唇的巨嘴占领了那里,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滴落散发恶臭的口水。
只是一瞬间,他就从人形变成了一个只是苍白肉块般的巨型怪物!
那怪物甩动肢体,用极不协调的姿势开始追赶上来,像是只有四条长腿的蜘蛛,但速度出人意料的快,他很快就与我贴近了距离。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我。怪物张开嘴,试图将我吞进去那充满臭味的口中。
这个空间除了已经远离的门和床,完全没有任何可以进行阻碍的东西,所以我只能尽量提速直跑,不能拐弯。
不行,这样子是跑不掉的,只能试着反击了。我并没有放弃奔跑,只是向后伸出了手,喊出一个词:“停滞!”
这里是我的“领地”,作为“领主”的我应该有权影响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东西,包括生命。
如我所料,被加以指令的怪物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动作瞬间定格,一只用于爬行的巨大手掌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成功了!我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却发现那怪物的身体在不停颤动,似乎正在对抗我的控制。
不详的感觉马上浮了上来。忽然,我听见了玻璃碎裂般的声音,那本悬空的手掌应声重重拍下,将地面拍得龟裂开来,震得整个空间好像都晃动了几下。
若不是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恐怕已经要死在这拍击上了。
不是说要把我活着带回去吗!为什么指令失效了,难道是我太弱了?
“神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神的恩赐是无法被破除的。跟我走吧,只要放弃抵抗,你就能免于痛苦的压迫!”怪物用苍老但明显厚重了太多的声音喊道,那感觉像是无数个人在齐声嘶吼。
恩赐……?这就是他可以破解我指令的原因?顾不得疑惑,我边跑边发出“停滞”和“缓慢”的指令,以及时不时具现出刀剑或其他什么东西进行阻碍与攻击,并在接下来不断的拍击里四处逃窜。得益于现在这娇小的身体,我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捕捉到。
虽然控制很快就会被突破,器物的作用也杯水车薪,但在频繁的阻挠下怪物的速度与攻击确实遭到了削减,我终于成功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只是,精神上感觉……
攻击突兀地停止了,如同未演奏完的音乐戛然而止。我再次回头看去,发现怪物停止了追逐,静静地呆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