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了?那今天可不许赊账了啊,哀无。”站在吧台后开始调酒的酒保抬头看了看哀无身后站着的我和诫,淡淡地问,“就是她?”
她……?我对这个代词的出现抱有疑虑,隐隐地有什么开始在心口蔓延。
“对啊,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吧,早点完事我好早些打烊休息。”哀无直接略过了酒保最开始的问题,回答着打了个哈欠,“你们要不要也来杯喝的,这里小孩子喝的果汁也有哦。”她用手肘支在吧台上,用手撑着侧脸回过头来问我们。
酒保又平淡地扫了我们一眼,这次我明显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他人莫名的视线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于是就往诫的身后躲了躲。
“我们不用。”诫冷冷回道,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哎,真不会享受,这家店的各种饮品在这片街区可都是很出名的。”哀无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将脸转了回去。
那名酒保没有马上去唤他的老板,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专心地调完酒,将猩红的液体注入杯中,推向了靠在吧台上的客人。
好像也没有哪里很奇怪……这个过程里我又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哀无无言地拿起满酒的酒杯,从吧台上离开,步入了一侧角落的黑暗里,像是在回避什么。
然后,我听见酒保打了个响指,开口随意地唤了一句:“老板,人来了。”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一旁的留声机放出的乐曲突然断续起来,发出信号被干扰般令人难受的沙沙声。复古的音乐就此中断,继而响起的是有着同样差劲音质的沙哑男声。
“欢迎光临本店,容器小姐。我主正在祂的国度等待着你,就麻烦你随我们走一趟吧。”留声机里的男声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让人感受到和蔼的恐怖,“当然,如果你想在此之前点一杯饮品路上喝也行,毕竟后面就没有这样的服务了。”
忽然间我觉得凉意顿生,冰冷感瞬间爬满了我的脊骨,像是有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构成了牢笼,要将我死死困住。我反射性地回头张望,发现店里所有的人影就像被水从头浇了下去,深色超出常理地如墨水般向下褪去,暴露出他们原本的颜色——苍白得令人感觉到病态的白色。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我身上聚集,所有人都身着纯白的衣物,他们全都站了起来,移动着堵住了出去的大门,像一堵堵墙般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张张没有血色的惨白面孔朝向着我,令人心生惧意。
“哀无,你果然有问题。”诫冰冷地盯着黑暗里不明显的人影,手上具现出了银色的手枪。
阴影里的人似乎抿了一口酒液,依旧语涵笑意:“对不住了,兄弟,我可干不过白皇帝,为了不被吃掉只能牺牲你们一下啦。”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那家伙的话语里甚至含着几分愉快。
人渣。我咬牙切齿地想着,却对这个糟透了的现状没有任何对策。离开了自己的领地,我这个“领主”手无缚鸡之力。啊啊真是的,不是说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吗!
“动武就免了吧,这位先生,你的枪只有一把,而我们的数量成倍于你,你没有任何胜算。不如就把容器交给我们,你也免于皮肉之苦,事后你还能选择加入我们,毕竟是你将她送到了这里,这是大功,你有很大的机会获得主的恩赐。”留声机上的唱片旋转着,响起男性声音的劝告。
“没有胜算?这可未必。”把手中提着的袋子扔在脚下,诫给枪上了膛,问,“你们店里有刀具吗?餐刀也行。”
没人给予他回答,苍白信徒们沉默着掏出了武器,摆出了攻击架势。他们似乎偏爱于冷兵器,没有人拿着枪之类的东西。
“哦,你们带着啊,那也行。”诫不知为何拍了拍我的肩,举起了枪。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因为感觉他这举动并不像是在安抚,而是某种我读不懂的暗示。
砰!
枪声毫无预兆地爆发,子弹直接命中男人前方那人持刀的右手。那只手的手腕直接炸裂开来,黑色的血往四周溅射,明晃晃的短刀掉在了地上。可即使如此,那人也未发出一声叫喊,仿佛根本不存在痛觉,失去一只手并无大碍。
以这次的枪响为信号,所有苍白信徒都动了起来,包括失去右手的那位,全都如饿虎扑食般扑向了我和诫。
“诳言!”诫大喊了一声,连续开枪射击。
“好的!”一句欢快的回答自动从我口中吐出,带着明显的笑声。
这……怎么回事?震惊之余我发现自己似乎对身体失去了控制,就像我离开了可以掌控操作身体的前台,退居于只能观看事件发生的后位,而我毫无疑问地相信,现在自己躯体的操控者,是我那所谓的同体半身。
诫灵巧地连续躲过后方侧面扑过来的几个人,然后伸手往前射击,前方那几人的身体被击得晃动,出现了空档,诳言则凭着自身的小巧侧身从空档里钻了出去,握住了落在地上的短刀。
刃光闪过,她直接半跪着回甩手臂,将自己后面两人的跟腱完全砍断。切断肉体的酥麻感从刀上传来,令人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诳言的嘴角在上翘。
可那受击的两人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本应该无法行走的他们古怪地转动脑袋,同样苍白的眼睛盯着这具幼小的身体,放弃了对诫的扑袭,转身冲向规定好的目标猎物。
昏暗的环境对依赖视觉的人很不友好,但就算这样通过共同的视界我还是看得非常清楚,原本失去右手的那人伤口的血涌早已止住,断口的白肉蠕动着,缓慢地进行再生。失去武器完全没有扑灭他攻击的积极性,他的另只手的指甲伸长变得如狼人般尖利,将要挥至我的身上。
随着几声枪响,向我扑来的两个苍白信徒从背后被命中了心脏,那爪子扑了个空。诳言的动作也不曾停息,她跃起奋力挥刀直接一下砍断了两人的脖子,两颗头滚落于地,将他们变成了只会喷洒黑血的喷泉。
普通的刀具在她手里变得异常锋利。
但是没有用,无论是掉了脑袋还是破坏心脏都没能阻止他们的行动,伤口处缓慢地蠕动愈合。他们就像一群可以再生的提线木偶,哪怕被断肢掉头都无法影响他们分毫,只要提线不断,只要操作者仍在,他们就会无休无止地起舞,直到达到目的。
在短暂的尝试后明白了这群人特性的男人闪过连续袭来的刀刃,将未能得手的袭击者一脚踢翻,让他如炮弹般撞到了从另个方向冲来的几人。而在他们倒地之前,诳言的刀把他们的小腿部全部切断,暂时剥夺去了下身的行动能力。
破除了包围的诫将枪对准了终于没有任何抵挡物的留声机,伴着他一声“爆破”的指令,扳机被扣动,被命中的留声机以及它所放的柜子应声被炸得四分五裂。
“于是,伴随着留声机的破坏,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男人和女孩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你是猜结果会这样吗?”沙哑的男声从不知哪里传来,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这让他误以为没使出全力的自己占着上风,笑声越发明显且猖狂。
而在诫破坏留声机的空档,诳言将冲上来的信徒全部切拦腰截断,肠与其他内脏撒了一地。她的挥刀速度极快,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凌冽的破风声,仿佛能将空气割断。她主动冲向前去,敏捷地将敌人持着武器的手全都切断,并触碰了每一把落下的刀,哪怕自己的手会被割伤。
每一次攻击命中她的兴奋度就会上升一分,切割的手感激发了作为破坏者的她的杀戮欲,就连现在退居里侧的我也能感受到她高涨得难以自控的热情。
很快,作为观众的我觉得结局已见分晓,傻子都能看出诳言和诫占着压倒性的优势,那群笨拙的苍白信徒本根本就无法抵挡他们的攻击,更何况现在全部被截断失去了战力,那个大叔到底哪里觉得自己有胜算啊。
就在我这么想时,那些断口蠕动的不完整躯体突然漂浮了起来,就像真有线连接提动着它们,说不出的诡异。伤口和伤口并没有连接,它们彼此留着空隙,强行拼凑起诡异的人形。他们也没有拾取武器,只是将手部畸变为利爪,嘴里的牙齿变得尖利,想要继续进攻。
“嘁,看来只能多消耗一点了。”诫再次低喊出指令,“爆破!”
枪声连续响起,每一枚命中的子弹在射进目标时都令那些肉体炸裂开来,变成了溅射的黑色血液和细碎的肉沫,而那些肉沫不再蠕动和漂浮,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失去生命的气息。
诫瞬间确定了什么,喊道:“诳言,把他们全部剁碎,越碎越好。”
如果不能解决操纵者,那就把操作必要的线破坏就好了。
“知道嘞!”诳言笑着,像得到了什么事情的允许,松开了握刀的手,“啦啦啦,嗒嗒嗒,那么,要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