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失去握力的刀没有如常理那样下落,而是平稳地漂浮在诳言的身前。又像是在呼应一般,那些掉落于地静躺的刀具都开始微微颤动,然后似被什么提起一样悬浮起来,停在半空中。
“一,二,三!”诳言笑着眯起眼睛,曲起了手臂横于身前,然后重重地往外挥动,“咚!咚!锵!”
所有刀具都横了过来,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伴随着控制者的指令,它们转动起来,旋转速度瞬间加至顶点,在空中留下泛着冷光的呈圆残影。
诫收回了手枪不再继续射击,只是远离那片开始变得危险的区域,拾起了之前踢到一边的袋子,退到最外围。
或许是因为操纵者意外的情绪,那群愚蠢的提线木偶们不知恐惧地靠近过来,旋转的刀刃呼啸着,将他们一点点切割,割开了皮肉,截断了骨头,切碎了内脏,黑色的血液四散飞溅,整个酒吧仿佛变成了活人榨汁机,无情地将那些人形反复破坏分解,化为满地满墙的肉沫。
制造并看着整个血腥过程的幼童笑容越发灿烂,哪怕血与碎肉被甩至她的身上也无法减弱她的快乐分毫。愉悦感早已将她的大脑填充满,迫使她笑出了声,发自孩童的笑声声音清澈,却透露出一丝疯狂的意味。
可能被诳言的状态所感染,处于内侧的我并没有因为目睹这片惨烈的景象想要呕吐之类的,只是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些发僵,属于我的意识麻木地呆愣在那里。
这种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戮很快就结束了,没有惨叫,没有抵抗,碎尸满地,黑血横流,现场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和骨头,这家酒吧于几秒内变成了极具视觉冲击的屠宰场。
刀具们也失去了力量的加持,再一次掉落在地上,有几把直直插进了木质的地面。
“这,怎么会……情报里没说容器具备战斗力啊……”沙哑的笑声早就消失了,不知处在何处的操纵者话语里显露出不小的惊讶,现在的情况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你们主子没跟你们说好完整情报就派你们来送死啊?也亏你替祂那么卖命。”诫看着自己身上被溅到的血点,皱了皱眉头,“而且你们也太弱了,连一个‘异形’都没有,这种程度的恢复能力也等于不存在,哪怕战力只有我一个,只要肯花时间也能照样能清理掉。”
那声音没有理会男人的话,只是有些慌乱地自言自语着:“一定是因为我才刚得到恩赐,是我还不熟练,对,对,就是这样。主啊,原谅我,下次我必将容器为您奉上,请您,请您再等等,我一定……”
“没有下次了。”诫将枪口对准上方,吐出“穿甲”的指令,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厚厚的天花板,带回来一声隐约但凄惨的哀嚎,以及什么重重倒地的钝响。
随后四周再没有一点声响,除了孩子天真的低低哼唱。
诫用另只手从大衣内部口袋里取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走过去蹲到了诳言的面前。孩子的脸与衣服上溅满了黑色的血与肉,是即使环境昏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显眼。诫将污迹从她的脸上轻轻拭去,耐心地清理着。
“我做得好吗?”手帕擦不去诳言满脸的笑容,她就像个普通的孩子,在完成任务后向长辈讨要鼓励。
“嗯,做得很好,你是个好孩子。”诫结束了擦拭,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让她换回来吧,辛苦你了。”
“嗯。”
下一刻,我顿时感觉脑内有什么东西在转动,一股不容我拒绝的力量将我从观众席上推前至舞台中央,而一道与我相同的身影又带着满心的欢喜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我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侧过头,我看见橱柜那还算干净的玻璃上映着我的影子,那双眼中有猩红缓缓消退。
被换回来后我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有些难受,手上又突感一阵疼痛,我低头抬手看去,发现手指上布着几道伤痕,伤口不深,但却很疼。
“回去上点药吧,别感染了。”诫安抚道。
突然,从角落里闪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并传出一声咔嚓的响声。哀无举着手机从阴影里走出来,又连续点了几下照相的按键,白光连续闪烁,似在记录这场惨烈的景象。
“噢噢,真不错,这种屠杀场景真是百年难遇啊简直。虽然这些白魔鬼看起来都白得吓人,但是血和肉却都是黑的,这可真是太讽刺了,你不觉得吗?”哀无还是那副轻佻的样子,在血河尸堆里拔出脚来又踩下去,从各个角度为这场血腥盛宴进行记录。
她那作为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的态度让我感觉火大,正想酝酿着几句狠话想喷她的时候,我看见诫举起了枪,瞄准了她的后脑。
砰!
枪声再次响起,冰冷无情。
但是那颗脑袋并没有如我意料中的那样炸开,只是被开了一个不大的洞,从里面淌出红色的血液。
哀无的身体僵硬了几秒,违反常理地没有倒下。她的手臂缓缓抬起,用指尖摸了一下额头,擦下一抹血色。
“哎呀,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也不用这样对我吧,虽然死不了,但被打中还是很疼的。”她缓缓转过身,嘴角依然带着令人恼怒的弧度,“我也说明白了吧,我是被迫的,出卖你真的不是我本意啊。”
从颜色较浅的额头上我看见哀无那不大的伤口正在愈合,恢复速度完全秒杀了那些活人偶。她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我,闪光灯闪得我睁不开眼。
“不要油嘴滑舌的,我知道怎么杀掉你。”诫冷冷地说,又扣动扳机连续开了三枪,皆命中了哀无的胸口。
“咳!”哀无咳嗽了两三声,从嘴里吐出鲜血。但这并不阻碍她的行动,她跨过血池走向这边,朝我伸出了手。
没有犹豫,在被触碰前我冷漠地用力拍掉了她的手,相信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真是的,我只是想安抚你一下嘛,犯不着这么无情吧,他能摸你头我就不能?”哀无口中含血地无奈笑笑,抬头便看见诫的枪口依旧对准自己,“好啦好啦,这次是我不对,作为应该的补偿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你们正在疑惑的事吧。”
“什么?”诫仍然没把枪收回来。
“当然是明明处于安全的时间内,为什么还会遭遇袭击啦,我想你们一定对此很不解吧。”哀无吐掉了喉咙里溢出的血,又抹掉了额头残存的血迹。
那里的皮肤已经完好如初。
“你知道原因?”
“那可不,搜集情报是我的强项,哪怕消息再冷门,只要我愿意,就没有我获取不到的。”她笑着,不再卖关子,“维持者跟你说的时候是说门会将你们送至‘安全’的地方,然后在进入该层的后的二十四小时内都‘没有危险’,对吧?但是啊,它没有解释清楚,这里所说的‘没有危险’指的是没有‘直接伤害’你们的行为,比如路上走着就突然被暴打一顿或者被车直接撞飞什么的,并不包括像我这样通过不含恶意的手段为你们带来伤害的‘潜在危险’,明白吗?”
“你还没有恶意啊……”我嘟囔了一句。
“当然没有啦,我这次只是为了自保嘛,是真的迫不得已啊。老诫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永远站在兄弟你这边的,毕竟顾客就是上帝,给白皇帝干事祂又不会给我钱。”哀无伸手想亲热地搂住诫的肩膀,却又被打开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群袭击我们的家伙会这么弱吗?”诫问。
他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如果对方是真想带走所谓的“容器”,他们不可能派出这么弱小的队伍,不一会就全军覆没。
“这我还真没想着要去了解,要知道这里这么多人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打翻好吗?”哀无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回道。
说白了就是你没那本事呗。我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行,”诫点了点头,不再深究这个问题,他思索了片刻又说,“那作为补偿,再帮我一件事。”
“什么什么?兄弟的事能帮我一定帮。”哀无一脸讨好地凑上来。
“定期帮我去‘庭园’那取药,到时间我会发消息给你,你只需要注意看手机。”
“嗯……可以是可以,但我怎么确定你到时候在哪?在安乐园还好说,你要是到了其他层我还真不一定熟悉,你总不能让我现在开始跑遍所有层吧,拜托,门通往的地方是随机的啊。”
诫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那你就在我身上安上‘眼’,我回去会跟维持者说赋予你到达指定层的特权。”
“你确定?”哀无一挑眉毛。
“确定。”诫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行。”哀无伸手重重一拍男人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不该看的我绝对不看。”
诫冷哼一声,拉起我的手离开了一片狼藉的酒吧,哀无最后再为这里血腥的场景拍了一张照片,无声地从后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