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异状

作者:太陽啼哭 更新时间:2023/10/29 19:05:20 字数:3175

没有多余的对话,晚餐节目很快就揭过了。诫这次做的菜虽然多,但出于不浪费食物的美德分量都比平时少一些,就算我吃的不多,灰鹤也会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一样把残余的量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空。

他的心态是真的好,这从他的食量不减反增里看得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庆祝自己遇见白皇帝后还能死里逃生。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他这种拿的起放的下的心态,若是我能有这种能力,应该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精神状态搅合成这样。

不过这次饭后灰鹤一反往常地没有马上拿起游戏机或打开电视消遣时光,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抱着诫的大腿说借了钱后后面两个月的家务和烟钱都由他一人包揽的事情,哪怕之后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变故,他也信守了承诺,没等男人开口便自觉地收拾碗筷走向厨房。

虽然我觉得诫应该也不会在意那个承诺就是了,毕竟他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

诫走去了阳台进行他的品烟日常,我则呆呆地原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直愣愣又没有聚焦地看向前方,只有各种声音没有障碍地在耳朵里跳动。

脑内有不知何物的东西在翻滚,我现在的大脑已是一片浆糊,思考进行困难,只能凭感觉来感受一切,而它告诉我现在我必须去做点什么以转移注意力,不然只会越发地难受。

我目前对电视机里的节目打不起兴趣,认为自己不应该消磨时光,需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听觉接收到的碗筷碰撞声清脆,在几秒钟的缓冲后我站了起来,觉得手脚有一点沉重,但依然踱到了厨房门口。里面少年的双手正在洗碗槽里忙碌着,那普通的背影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需要帮忙吗?”我问道,声音不大,不过也足够清晰。

“不用,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应付得来。”灰鹤头也不回地随口答道,手里依旧没有停下清理。

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我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今天让我来吧。”

陶瓷碰撞的脆响停了下来,没有等到后续原因解释的灰鹤转过头来,用淡金色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静默了一会儿后,他从水池里抽回手用龙头里的水冲掉了上面的泡沫,边用毛巾擦干边说:“行吧,反正后面还有两个月的量,这次算我赚到了。”

得到允许的我迈进了厨房,却发现他没有马上出来,而是到一边的台面上把某个体积稍微有些大的东西拿了起来。我靠近瞧了瞧,发现那是插满了各种厨房用刀具的木质刀架。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灰鹤如此解释说:“老诫之前就跟我说让你远离这类东西,我先把它放到茶几上,你洗完后再搬回来。”

刚开始我对这个行为充满了不解,甚至觉得非常多余,但之后又认为既然诫这么要求了,那必然有他的道理。想起诳言在拥有着操控刀具能力的同时具有极不安定的精神,我自然而然地将这作为是防止她突然转换出来造成意外的办法。

灰鹤捧着略有些沉重的刀架离开了厨房,而我在走近洗碗池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身高不够,于是又小跑着去盥洗室拿来了洗漱时候踩的小凳子。

双手穿过漂浮膨胀的泡沫,在冰凉的水里接触到了瓷的质感。我捞起一个盘子,用另一只手拿过洗碗布,稍用些力地擦抹着。虽然当前的记忆里没有自己做过类似事情的记录,不过我并没有觉得困难与生疏,好像这项技能本就已经烙印在我的身上。我将擦好但仍沾着一些泡沫的盘子放进侧边另一个池子,等待这一波结束后进行第二次的冲洗。

手上的动作未停,脑内的翻涌也不曾停息,不明的感受环绕着我,让我用最后的一点清醒不受控地进行回忆与思考。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白天的出走……或者说逃走是错误的,我真的觉得这样或许就能结束所有的痛苦,这包括我的、诫的、还有其他人的。

最有效的保护方法除了将对方彻底歼灭不就是远离危险源吗?苍白信徒和白皇帝的目标只有我,只要我将自身的存在与他人割离,那么就再不会伤害到其他无辜者。

嗯,直到刚才我都是这么想的。

脑内在回想,哀无和重明的话语跳跃出来,即使在同后者的对话里我的那个问题被略过了,我也隐约得到了答案——我的结局可能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乃至于生死。可这答案只是“可能”,因为重明后面又说“让你一个人安静地去死”,这是与结论相矛盾的,如果我的是否存活会改变他们的未来,那想要活着的他就不会表达出“放任我去死”这一信息。

深度的思考使我的脑袋有了种负重前行的感受,这让我的意识变得有些恍惚,于是试着去放空它。

我看着水池里的盘子和碗逐渐减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这是我想要代替灰鹤进行劳动的原因,若是放任自己靠娱乐消磨时间的话我的罪恶感会被越积越高,只有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能防止这种情况的加重。这就好比罪人需要通过受刑来减轻罪恶,即使真正的罪恶并不会因此减少,但心里总归是会好过一点,能起到一丝安慰剂的作用。

没过太久手中的盘子是最后一个了,在我将它放入侧边的池子时,我的手却突然失力抖了一下,沾着水的瓷盘从指间滑落,耳边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被声音淋醒的我心里一紧,自己做错了事的不安感受油然而生,下意识地害怕起别人的责备与愠怒。我赶忙从小凳子下来,弯腰去拾取散落的碎片。

而当我触碰到那一大片的碎片时,意识的恍惚一瞬间如高涨的海潮般吞没了我,脑内与眼前一时只剩灰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夺去了感知,失去了对外界的掌控。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在灰暗的世界里我的一切摇摇晃晃。时间感失效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什么事物透过暗沉穿透进来,一点点变大,一点点变响,好像是谁的声音。

“若……若阳……”

“你在干什么!”

被忽然的强烈摇晃感扯回了意识,灰黑刷得退去,视界摇晃了几下,终于恢复了正常。

“若阳!”诫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极为响亮,甚至让我觉得有了震耳欲聋的意思,呼喊里的急切无法遮掩。

“诫……?”我感觉自己的头部仍在微晃,最后的晕乎乎的感觉消退。我又侧了侧脸,看见灰鹤一脸惊恐地站在厨房门口。

“灰鹤,去拿医疗箱!”

“啊,好、好!”

怎么了?

诫一脸严肃地紧紧攥着我的左手,过度的握力让我感觉疼痛,可在这之上,似乎有更深的痛楚割裂了我的皮肤。

我向左臂投去视线,两道鲜红的色彩从几厘米长的裂口处汩汩流出,流淌着往下低落,如流动的火焰一般灼烧着,跳动着。痛感一丝丝地往周边扩散,从迟钝里缓过神来的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右手又抖动了一下,放松的指间落下锋利的碎片,落地时发出不大的清响。

“我……我……”刚退潮的恍惚感再一次袭来,但伤口痛楚的啃食又维持住了最基本的清醒。可是我的脑内变得混乱一片,恐惧、麻木、与慌乱相互交融,又一次次分开,它们翻滚得更加剧烈了,如同煮沸的水。

“你的精神状况……”诫的声音还能听清,“你有按时吃药吗!”

“我……今天还没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清晰了一会的视野再次盖上了淡淡的模糊感。

所幸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左小臂上多了两道裂口,我有点摇晃地站在原地,看着诫用酒精棉擦去流出的血液,再绑上一圈纱布。

“我们先回房间。”他把我抱起来,疾步走回属于我的昏暗卧室,将我放于床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呵呵呵呵……”我坐在那,突感脑内有些亢奋,不知道为什么地笑出了声,“我感觉……我感觉头在飞……”

荒唐的话语从嘴里冒出来,却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感受。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在一刹那就蒸发为了上升飞扬的气体,让我的头如失去了所有内容物而感觉轻飘飘的。我拉扯着眼皮睁大了眼睛,不再眨动,好像现在很是精神,只不过上半身一直有节奏地小幅度左右摇晃,仿佛伴着不存在的音律舞蹈。

笑声低低的,又略显一丝癫狂,它不断地从我嘴里流出来,在房内回响,没有原因,也没有意义。

“姐姐……姐姐……回家……我们回家……呵呵呵……”恍惚感加重了,我的脑海里被蒙上了一层白雾,仅剩的清醒开始消散,笑声里掺杂进了零碎的话语。

诫背对着门外的光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很凝重,呼吸逐渐沉重。

“回家……回家……”破碎的话语最后变为了一个词的重复,我像个只会说这个词的机械,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诫最后深呼吸一口气,他突然伸手把我按倒下去,手里具现出银色的枪械。

额头感受到了冰冷的触感,而我的反应只是笑着,念着,睁着不眨动的眼睛不聚焦地盯着他。

“对不起,忍一下。”

耳边响起扳机扣动的声音,紧随着极大的炸响,在一股灼热中,黑色彻底覆盖了我的视野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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