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话语被无情地叙述,好像对祂而言这是一个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平常得就如同将手翻个面。
这是完全把握住了我弱点的威胁,我不可能为了自己放弃不顾这里城镇的存亡,镇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过错,他们甚至什么都不知道,让这样的他们因与自己不知名不相干的缘由遭受毁灭的打击,我根本做不到。
“你有病吧!”我咬牙切齿地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恨恨地瞪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身周的压力骤然增加,像是要将这身体里的骨头尽数压断,我再不能仰起头,被压得趴在了草地上。这次塞拉维亚似乎也不能有效地抵抗,被强迫着半跪下来。
“对神明放尊重点,小鬼,身为信徒的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吧?哪怕是面对自己不信仰的神明。”白皇帝收起了笑容,一脸冰冷,“而且,病的是你,不是我。”
“正常人才不会伤害无辜!”我的脸贴着地面,却依旧倔强地大喊回嘴道。
“什么是正常?这由谁来定义?为什么你口中的‘正常人’不会伤害无辜?难道不正常的人就一定是恶棍?神明就一定要爱世人?”白皇帝冷漠地抛出了一连串问题,“你的思维有很大的漏洞,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不同的人心里有不同的标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准确的答案,不要妄自轻下定论,这只能体现出你的不成熟,只会惹人发笑。”
我被这该死的存在说得一时无法反驳,因为我知道,祂说得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绝对正确的答案,所有的事情都因人而异,就像杀戮在某些人的眼里就等同于救赎一样。
“若阳,不要被祂蛊惑,祂就是个邪神!”身后的塞拉维亚用充满怒意的声音提醒着我。
“不要邪神邪神地叫,龙女,我知道你很讨厌神明,但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维持的,或者说比起做一个文明人,你更喜欢自己是一头只会嘶吼的野兽?”白皇帝用鼻子轻哼出了嘲笑的音节,“你们龙族虽然强大,可野兽终究只是野兽,不经过驯养与调教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文明生物,哪怕拥有了人类的外形也是如此。”
“你到底想做什么!”塞拉维亚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但怒火与敌意激发了她的力量,我甚至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咆哮的意味。
“差不多的问题就不要让别人重复回答了,这很不礼貌。”白皇帝的语气悠闲淡然,“我真的只是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努力地寻点乐趣罢了,毕竟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真的会让人感到无聊。哦,对了,那边的先生,把枪收起了吧,你应该明白的,以你的实力根本伤害不了我。”祂后面话语的音量明明没有变化,却给我一种它能够传到很远地方的感觉。
面旁眼前遮挡视线的野草随风倒下,我看见那栋在视野里已经变得很小的房屋上有一个人影似乎举着枪瞄准了这边。诫对白皇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仍然没有放下手中枪械的意思。
“总之,记住,未来三天里的某一天,地点是这里或者山下城镇,将会有一次我也不知道规模如何的袭击。”白皇帝复述了之前的话语,“相信我,这不是欺诈,在某些事情上我一向信守承诺。请不要让我感到失望哦,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和挣扎。”
耳边响起一声响指声,那些如石头般堆积在我身上的重压被瞬间解除。我马上撑起上半身抬头看去,只看见那苍白色的身影化为缕缕黑雾,四散开来,被风扯散消失不见。
这就是白皇帝吗?这就是神灵?
我愣愣地坐在草地上,呼吸沉重,眼神空洞。我的存在是不是又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如果我跟白皇帝走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能结束呢?为什么,为什么又要造成灾难了,难道其实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脑海中冒出,如同沸水里一个又一个不断上涌的气泡。我对自己存在的意义越发感到迷茫,或许我真的是一个灾星吧,走到哪里就会在哪里带来灾祸。或是因为风带来的凉意,又或是因为被这种思想笼罩,我的身躯微微颤栗着,一股黑暗负面的念头又如乌云般盘踞于脑中。
“若阳,”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头,让我从冰冷的思想里回过神来,“还好吗?”
“我……”我缓缓转过头,看见塞拉维亚带着关切表情的面庞有着几滴汗水,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法成言。
对不起……我又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像是听见了我内心愧疚的声音,塞拉维亚微微一笑,恢复了平常的姿态,她把我从地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样抚摸着我的头发:“没关系,会结束的,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直到走完所有的路。”
我不明白这个“我们”到底涵盖了多少人,可能很多,也可能寥寥无几,但它的存在明确告知了我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同我站在一起,守护着我,或推着我前行。
我想我不能辜负他们,因为我是“好孩子”。
“我一定会保护好的,小若。”诳言宽慰地在内部抱住了我,轻轻拍着我内部身体的背部。
“好了,回去吧,如果真的要接受这场恶劣的‘游戏’,我们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回去休息吧。”塞拉维亚环视了四周,见再没有其他异常,便牵起我的手,揽过之前落在一旁的竖琴,回归了屋内。
但是,说实话,这一觉并不安稳。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不断地奔逃,逃过一个又一个过道,冲过一截又一截阶梯,可后面巨大的无光阴影仍追逐不止,它无声无形,却如同暴雨天里的海潮那样汹涌,势要将我吞没,梦境里的我孤立无援,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谁回应,最后只能不停地逃跑,最后在一处断崖前绝望地看着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然后,我醒了,觉得状态似乎不太好,梦中的逃亡让大脑依旧感觉有些疲惫,但我丝毫没有继续睡下去的睡意,因为脑里在醒来时不自觉地回播起昨晚白皇帝相关的记忆,祂冰冷的语调与嘲讽顿时像一盆凉水浇在了我头上,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祂居然没有洗去我的记忆,我还以为祂会抽走它们,来让这场“游戏”添一些所谓的“趣味”。
我坐了起来,看见身旁的床面连躺卧的轻微凹陷都不存在。昨晚我因为身心俱疲倒头就睡了,没有注意到塞拉维亚有没有休息。
趁还安定的时间里我进行了日常洗漱,然后来到了楼下。一楼的窗户大开着,温暖的金色阳光与清风灌进来,诫在收束起的窗帘旁抽着烟,而塞拉维亚则在厨房里忙碌,做着简单的早餐。
很日常,若不是那些记忆还在,我甚至会认为这其实是足够普通平常的一天。
“牛肉面,需要辣椒酱的话自己浇哦。”塞拉维亚将一手一碗的面条放在了我和我旁边的位子前。
我看着面前两碗热气腾腾且牛肉十分足的面条,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坐在对面但前方没有食物的塞拉维亚问:“塞拉维亚不吃吗?嗯……你昨天好像也没有休息。”我有一点点担忧,她明明不是说要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所谓的游戏吗?
“她是龙族,跟我们不一样。”诫将掐灭的烟头随手扔到了窗外,却在靠近桌边时突然震了一下身体。
塞拉维亚和煦微笑着看着她,只不过那笑容似乎……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
“对不起,等会我会把它清理掉的。”诫伸出双手以示投降。
“请现在。”塞拉维亚的笑容依旧,透着一股对方不马上行动就要将其撕成碎片的威压。
感受到无形压力的男人怔怔立了三四秒,转变方向直直走向了门外。
“龙不用吃东西和睡觉吗?”我没有理会这段插曲,继续向塞拉维亚询问。
“并不是,只是不用那么频繁而已。”面向我的塞拉维亚将微笑一瞬转变为了平和状态,“童话故事里不是常常说龙动不动就睡上几百上千年吗?其实醒着也是一样的,只要不是过度消耗,大部分时间可以靠闭目养神等方式进行休息和恢复状态,不需要天天睡觉。而进食……呵呵,”她伸出食指置于唇前,轻笑道,“你忘了我们其实并不需要进食吗?”
啊,还真的忘了这回事……拥有吃货之魂的我对于吃的执着让我忘记了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
“关于那个白皇帝的‘游戏’……”
“先吃早餐吧,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更好地思考。”塞拉维亚打断了我的话语。
“确实,天塌下来了也吃饭最大,好好补充后才能继续相应的事情。”清理掉烟蒂的诫去洗了洗手,在我身边坐下。
总感觉他们似乎是在安稳我的情绪。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启相关的话题,只能拿起筷子解决起面前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