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青铜圆盘下方的洞口后,粟曦语发射了信号,楚沐沐很快闻声赶来,两人正欲直接下去看看,被肖恒拦了下来。
他看了看两个女人眼底下的青黑色,还有脸上盖不住的疲惫,叹了口气:“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下面到底是什么还未可知。天也不早了,不妨在此之前先休息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出发。”
肖恒说得没错,不知不觉间又是一整天的寻找,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
“可是——”楚沐沐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进展。”
“磨刀不误砍柴工。”
肖恒见两个女人迟迟不动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把她们往反方向推。
“哎,肖恒——”粟曦语身子一扭,躲开了肖恒的爪子,“你别动手动脚的!”
“那你们就快点儿去休息。”
肖恒嘴上说着,话语的尾音带了些许渺远的叹息。
粟曦语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扯了一下楚沐沐,带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楚沐沐还不解其意,一脸茫然地问粟曦语:“宫主,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线索,非要听肖恒那臭小子的话吗?”
“莫问。”粟曦语敷衍地应了一句。
肖恒没有跟上。他注视着两个人走远,接着靠在洞口边上的一棵树上。
他看着这个新出现的洞口,长长地吐了口气。
如果是小说中的角色,也许会耐不住好奇心,先她们一步下去探索一番吧。有着主角光环的他们,还会通过这次历练,获得一些意外的法宝。
肖恒想着,突然怀念起之前坐在电脑前,一边吐槽自己作为大老爷们儿非要看女频文、一边审阅一篇又一篇稿子的日子。
又是月上柳梢头。时间流逝得飞快,也不知道他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个世界的自己,现在又是一种什么状态呢?
“你想自己先下去探索吗?”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随声看去,粟曦语正靠在他身后的树上,双手抱在胸前,留给肖恒一个精致的侧脸。
夜色下,她的脸庞更是没有血色一样的苍白,偏偏又有些晶莹透亮,在轮廓的边缘出现淡粉色的微光。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傻。”肖恒笑。
他不会像小说的主角一样自己下去探索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很清楚,在前方未知的情况下,抱住身边有能力的人的大腿,并不是什么坏事。
“那你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粟曦语问得直白。
“我只是——”肖恒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洞口,“我只是担心出意外,所以在这里守着。”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异样,有人看着,总能尽快想出应对的方案。
“你不着急吗?”粟曦语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什么?”
“提早下去探索的话,可能就可以更早发现七叶古山龙,也就更有利于救你的——未婚妻。”
粟曦语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将话咬得很重。她眉毛一挑,补了一句:“这个你不会没想到吧?”
“你吃什么飞醋呢?”肖恒白了她一眼。
这话将粟曦语呛了一口。她的视线迅速瞟向另一边,下巴抬起,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向古林上方的月亮。
夜晚的笼罩下,参天古树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直指天空的黑影,横横竖竖构成一片牢笼,将进入古林的人困在此处。
不知道是夜色过于静谧,还是因为刚刚的问题实在尴尬,肖恒和粟曦语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之前那些进入古林寻找七叶古山龙,又神秘失踪、生死未卜的人,不在少数。也许,在他们的脚下,就埋藏着那些人的尸骨。
这个想法一出,周围的温度更冷了几分。夜风适时响起,像是有人呜咽,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形成了一首哀怨的歌。
纵然是传说中的女魔头粟曦语,也在这样的环境下缩了缩脖子。她瞧了一眼肖恒,张张嘴,马上想到肖恒刚刚的问题,又猛地转过头,气鼓鼓地不看他。
“咳,我当然知道。”肖恒打破了僵局,“但是,你和楚沐沐的安危,也一样重要。”
“嗯?”粟曦语连忙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肖恒。
“我曾经有个朋友。”肖恒看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夜色之中,洞口像是一个蛰伏于古林的血盆大口,准备将前来的人吞没。
“我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朋友。”肖恒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不符合自己“失忆人员”的人设,连忙改口,“他过劳死——就是因为太过于疲惫、天天晚上加班不睡觉,所以……”
肖恒停住了。
片刻,他叹了口气:“嗐,算了,不说了。”
过劳死、加班……这种话,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听得懂?
本以为话题就要这么翻过去,没想到粟曦语追问起来:“所以,你是怕本座和沐沐也过于疲惫,如果洞底有什么危险,我们会无法应对?”
“……是。”
“你太小瞧我们了。”
“我那个朋友,当时也这么说。”
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平日里还喜欢健身,他以为自己身强力壮,谁知道猝死这件事儿,从来不留情面。
粟曦语顿了顿,摇摇头:“肖恒,你没有那样的朋友。”
“有的。”
“本座十分了解你。”
“你……”肖恒没有把“不了解”三个字说出口。
他没法说出口。他是肖恒,却不是那个肖恒。这件事情,就算他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天更冷了,肖恒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粟曦语也不多说,将手里的东西丢给肖恒,是之前放在马车暗室里的毛皮。
她转过身,摆了摆手:“随你。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朋友,就不要重蹈他的覆辙。你我二人轮流守夜,明日一早我们便下去探索。”
声音笃定,宛如下达命令。
“你在担心我吗?”肖恒看着粟曦语的背影。
“才没有!”粟曦语的声音一下子有些扬起,接着马上压住,“要是你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本座——那个特殊的联系——嘁,反正不是担心你!”
肖恒一手将毛皮盖在身上,翻了个身,天为被地为席,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一晚上,两人轮流守夜,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楚沐沐看着在洞口睡下的两个人,一头雾水:“宫主,你们——睡到一起了?”
“噗——没有没有。”肖恒连忙否认。
粟曦语还在洞口研究,听见这话,小脸登时像熟透了的苹果。
“你们怎么背着我偷偷地——哦不,我的意思是,如果需要守夜,宫主应该喊我来啊!”楚沐沐道。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粟曦语,又看看肖恒,偷偷拉住粟曦语的手,压低声音:“宫主,那臭小子没欺负你吧?”
肖恒:……越描越黑。
“……时候不早,抓紧时间。”粟曦语也满脸无奈,打断了楚沐沐的胡思乱想。
“我先去探路。”肖恒打算走在最前面。
楚沐沐刚要抢先,被粟曦语拉住:“肖恒,去吧。”
肖恒第一个向洞口深处进发。他的头顶上方,粟曦语和楚沐沐正站在洞口等他的消息。夜间降了霜,青铜的杆子上湿漉漉的,每一步都得走得十分小心,踩稳当了,才敢继续迈出下一步。
洞口的两个女人盯着肖恒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
楚沐沐先开了口:“宫主,没想到肖恒这男人还挺有担当,非要自己先下去探路。”
粟曦语不置可否,耳尖泛起了原因不明的红色。
顺着洞口预留的道路一路走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肖恒终于踩到了土地。
他用力往下踩了踩,确定地面是实的后,向上方招了招手:“粟曦语,楚沐沐,安全了,来吧。”
“宫主,你好像对那臭小子的态度好了很多。”楚沐沐一边走着,一边不忘和粟曦语说两句,“那臭小子给宫主下了什么迷魂汤?宫主当初就费心巴力地救他性命,现在还……”
“楚沐沐,你的话有点儿多。”粟曦语略显促狭地打断她,“确认下方安全的话,我们就别慢吞吞的了。”
只听“呼啦”一声,少女的裙摆带起一阵清凉的风。肖恒抬头,正看见远处那狭小洞口带来的白色光晕中,粟曦语的长裙高高掀起,在光晕中投下一道阴影。
“咕嘟”一声细微的闷响,她双腿一弯,站在地上。
肖恒面露尴尬:“你刚刚——直接跳下来了?”
粟曦语点头:“如何?直接用轻功,岂不比一点点爬下来要快?”
她似乎还很得意的样子。她是根本不在意裙底下面有没有人啊。
肖恒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女人。你说她传统吧,她整天穿个裙子蹦蹦跳跳,数次差点儿走光;你说她开放吧,她在想法上还真是个古人。
看着肖恒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子,粟曦语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掐住肖恒的脖子:“臭小子,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肖恒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粟曦语看了眼快要下来的楚沐沐,“哼”了一声,松开手:“此事你知我知,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肖恒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个女人,自己不注意,还非要威胁别人,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恹恹地应了声,自顾自向前方走去。楚沐沐刚站下来,不解其意,转头问粟曦语:“肖恒生气了?”
粟曦语面色微僵,略一停顿后,别扭道:“管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