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失去了家乡,绯自然不能让弦雨的世界也变成那番模样,
看了看路线,去到保安大叔所说的大京县,路线竟然长的有些诡异了,
“唔……要先去这个地方,然后……唔呃……”
反复的路线让弦雨都有些绕进去了,重新整理了一遍路线,时间也快到中午了,
“从这里出发,先去这个水泽县,再转线,去这个东崎县,最后在那里坐电车去大京,最后还得坐公车到终点站……唔啊,这条路真的好远啊……”
距离实在太远,但唯一的线索指向那个地方,就算没有办法,两人也必须去到那里,
“已经快到十一点了,话说回来,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好像还什么都没吃……泉小姐有什么想要吃吗?”
“没关系啦,现在赶路才是最要紧的,绯君饿了的话就吃些什么好了,下一班车差不多还有一段时间……”
绯掏了掏口袋,他的电子钱包里的确还有些钱,但也不算多了,现金也并没有随身携带多少,两人必须节省经费,
“现在已经很拮据了,还得考虑到一些突发情况,嗯……”
考虑到各种情况,绯还是决定先出发,
看向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藕断丝连的天缝,之前在中转的过程中看到的‘神明’,那棵巨大的树也可以稍微瞥见些许了,
等待新的一班车到达,两人看着赶路的人们,心中的决心似乎开始凝聚,结晶,
与家人们结伴出游的孩童,与友人一同出游的少年,还有那些与恋人相约见面的情侣,
每一刻,每一分钟,都是难以磨灭的记忆,
他们必须努力,哪怕这些付出是徒劳,
电车入站的提示音响起,两人的旅行也将正式开始了,
沿途的风景,孩童的吵闹,都是旅行的一部分,
保护这些美好,也许,就是他们旅行的意义所在。
夜晚悄然降临,星空似乎稍稍掩盖了那被撕裂天空带给两人的压迫,让他们的心情没了一开始的激烈,
“嗯,如果照现在这个速度的话,大概今晚就能到大京,明天晚上之前应该就可以到那里了。”
绯看了看现在的站点,似乎信心也多了一些,
但很显然,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如愿的机会,
车速突然降低很多,到最后干脆直接停止了,周围的人们立刻慌乱起来,乘警一个一个车厢走过,告诉人们前方所出的事故,
“前方的轨道因为山体滑坡而导致了堵塞,清理需要一些时间,还请各位乘客耐心等待,多多包涵!”
怎么会这样?
突然的事故让他们两人一阵惊慌,但很快两人就知道了滑坡的原因,
因为时间在一瞬间停下了,哄吵的人群,走向下一个车厢的乘警,所有的声音在瞬间终止,接踵而至的是乐曲声,
“又是曲师!”
曲师在车窗外露出头来,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他挥着手对绯说,
“欢迎啊,回到你的世界。”
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苦涩,但绯没有回应,转而看向四周,集中精神听着,
但这里的人太多,太杂了,而且每个人都和他们靠的很近,即便他们非常仔细地倾听,也难免会有杂音,很难确定残影的正确位置,
“绯君!快看上面!”
车厢顶部,已经有弦开始渗透进来,链接人群了,
“现在必须出去才行……可恶!”
情况危急,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绯按下了车厢的紧急按钮,但门却不见打开,
“真是不好意思啊,连同这里所有的人,这条列车同样被残影链接着哦,也就是说……”
最后的一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但绯已经清楚了,
“整座列车上的装置都没法直接用了……”
他必须用蛮力才能打开这扇门。
但,时间来得及吗?
虽然因为链接多人导致需要的时间增多了,但依旧紧急,
顾不得太多了,不接触到残影,就没有结束这次危机的机会,
“泉小姐,拜托请先继续消耗一下残影的吸收……我来,唔……打开这扇门!”
他用出自己全身的力气来打开车厢的门,但哪怕手指快要脱力,都还没能完全打开一条供自己出去的缝隙,
“我也来帮忙吧!”
已经延缓了一些吸收,泉把小提琴放在座位上,而后就以冲锋的速度跑过来,
“加上弦的力量……也许可以更快,一些……”
手指上的弦从那一点点的缝隙中穿过,两个人的力气,终于把那扇门打开了足够人穿过去的缝隙,方才放出去的弦,也已经追踪到了残影的具体位置。
是上一次游乐园那次,两人没能解决的那个残影,
两人相互帮助着爬上了残影所在的车顶,随即跑向了它,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同样向两人冲来,
感觉,似乎有些不妙?
绯放出弦,缠住对方的一部分肢体,但原本想要快速接近对方的他,却反被对方的力量拉了过去,
“可恶……这种情况,很不妙……”
脚步因为拉扯不断加快,绯不得不立即想出方法来解决眼下的危机,
“有了!”
绯向两旁伸出弦,抓住了一旁的树木,终于停了下来,
耳畔乐曲的曲调也逐渐沉了下来,
“泉小姐!好机会!”
趁着残影忙着应对绯那边的情况,弦雨已经绕到了祂的身后,
两手的十根弦一同进行猛烈攻势,简直可以说火力全开,
很快,曲子就快接近尾声了。
“还不能结束哦~”
车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是曲师,他已经进入了控制室,强行启动了电车!
“前面可是有塌方啊!如果撞上去的话!!!”
四周的景物已经开始向身后跑去了,如果不能及时停下,即便以这种速度,也会有牺牲者出现,但残影和曲师似乎并不在意电车上数百人的生命,他所需要的,只是车上的记忆,
“我去解决这个问题,弦雨,请尽量缠住祂!”
“好的!”
弦雨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全身心投入对残影的捆绑,但她却没有注意到,残影脚下伸出数根弦,已经开始从两侧进攻过来。
绯正尽力以最快的方式跑向控制室的方向,
“如果没记错的话,控制室应该会有紧急逃生口在上面……”
心里暗暗想着,却发现自己两旁同样有着残影的弦正在冲来,
“可恶……这下真的……太不妙了……”
两旁的弦突然向中间突刺,绯艰难地躲过去,用弦抵挡,但距离控制室仍有一段距离,
“就差那么一点了……”
难道要在这种地方失败吗?
不能甘心,也不愿甘心,
放弃了对付弦,绯选择一路猛冲过去拉开逃生口,
他猛然出力,把对方的弦轰出去数米,而后立刻奔向那里,
压低身姿,必须在弦赶上自己之前打开它!
握到了!那是金属的把手,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将其拉起,随后跳下,
他抬头望向逃生口处,弦穿了过去,但丢失了视野,
他立刻准备停车,如果再晚一些,也许刹车也会造成损伤,
但看向玻璃窗时,曲师的长矛,却赫然放在他的脖子处,
车厢上方,弦雨还是没能注意到,脚下的弦,被那东西用力绊倒在地,因为电车的移动,她已经摆动到了坠落边缘,再过一会儿,或许就会落到铁轨上,变成一滩认不出模样的肉泥。
“弦雨!”
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危险处境,心中急切地吼着,
顾不了那么多了!
即便眼前就是曲师,他也必须做,哪怕迎接的是消失或死亡。
反正,自己除了弦雨这个伙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但就在他按下紧急刹车的那一刻,曲师竟然没有阻止。
在车子停下的那个瞬间,他竟然看到曲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绯虽然有些震惊,但好歹是把车安全的停下来了,
乐曲声逐渐消散,曲师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但绯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对他而言,现在弦雨的安全才是最值得关心的事,
“没事吧?”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弦雨所在的地方,在把弦雨完整地拉上来时,他松了一口气。
心脏的声音充斥在耳边,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如果刚才曲师没有让开,结局会如何呢?
自己死去,弦雨活下来?
还是……
他已经不愿意想下去了,能听到自己同伴那呼吸的节奏,就已经是一种奖赏了,
很突然,天上响起雷声,把劫后余生的两人吓了一跳,
“我们先走吧,车上的人还在受曲师他们的影响,要走的话,现在是最适合的了。”
“嗯……”
弦雨有些庆幸地捂住自己的头,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说真的,这几日里,恐惧一直在她的心头盘旋着,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剜去她心脏上的那块肉,
距离滑坡地的不远处已经有一个车站了,两人踉踉跄跄地跑去,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今天已经很晚了,泉小姐刚才也受惊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绯和泉走进一家便利店,温和的光芒让人感觉舒适和安心了不少,至少没有了方才那般惊险的感觉,
“雨,果然下起来了啊……”
泉脸上展现出的忧愁被绯看在了眼里,让一个行为经历过这种危及生命事件的少女与自己一同穿越世界,绯也相当清楚这有多残忍,
但,也是没办法的呢。
“现在我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曲师来阻拦我们也能证明这一点……对吧……”
说这句话时,他突然想起了当时没有阻拦自己的曲师。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绯仍旧想不通,但这或许才是曲师所想要的?
那就是他以所谓‘私人身份’做的事?
他究竟是要帮助自己,还是想要搞砸一切?
他无法做到揣测一个‘神’的思想,他只能尽力反抗,保护自己所想保护的,做力所能及的事。
至少,不能再和曾经一样,做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和家园消失的孩子了。
“感觉,还真是有点冷呢……”
绯买来两杯温热的罐装红豆汤,清脆的一声,易拉罐被打开来,香气漫溢而出,带着温暖,
“不介意的话……也喝些吧?”
罐子被递了过去,联通着两人心底里那些还未熄灭的温暖,
“谢谢……”
泉用双手握着那易拉罐,却迟迟不打开,像是在感受着那份温暖,
“泉小姐,果然没有那么喜欢甜食吗?”
绯的语气里带着些歉意,似乎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好好注意对方的喜好,
“倒也不是……”
她趴在桌子上,把那带着温度的罐子缓缓伸到了脸前,接着便有些陶醉似的把左脸贴在上面,
“只是有点……高兴吗?”
她旋转着罐身,眼睛也紧紧盯着它,
“因为,原来甜的东西,也可以这么温暖啊……我,原来还以为只有那种辣到冒汗的咖喱,才能让人感觉都温暖呢……”
说着这话,眼神并不飘忽,也并无什么多余动作,或者,这个少女也只是已经疲倦到只愿躺着了,
“真是奇怪呢,明明之前吃咖喱的时候,也感觉身上暖暖的,但……”
“为什么这个暖……这么,奇怪啊……”
她用手指轻叩罐壁,发出些声响,
“总感觉,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出来,搞不明白……”
一缕发丝悄然垂下,她却如没有看到一般,只是静静地看,
“对不起啊,一下子又说了些奇怪的话……我,好像每次都这样对绯君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呢……”
弦雨打开易拉罐,让那份甘甜就这样在口中化作落雨,
“如果要比喻的话……”
“那吃咖喱的那份暖,就像是被人群簇拥着,而喝小豆汤,就像是在被一个人,紧紧地抱着吧……”
泉笑了笑,
“呵,我乱说的啦,偶尔吃些甜的,也的确叫人更有精神些呢!”
说着这话,握着罐子的手却不自觉地加大着力度。
回忆起当时,也的确让人难以平静下来吧。
大概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自己总是一心扑在音乐上,孤独什么的,也根本全都被抛致脑后了,
彼时才刚刚高中毕业不久的恋子,便代替了身体不好,早已住在医院的婆婆照顾她,
大概是学校的老师和她说了些什么吧,有一天,恋子竟要求自己,在学校里找朋友,
“如果一直这样一个人的话,迟早会孤独到死的哦,会没有未来的。”
说了这样的话呢,
此时的弦雨,也不和当初的恋子差几岁,自然也能原谅那种有些心急的稚嫩,
可,那时的自己,也的确心急了呢,
或许是在担心,如果没有朋友,如果不去完成恋子的要求,自己就会连恋子都失去,
连同自己的未来一起失去,
就像是因为自己想要翻那些谱子,却在被婆婆明令静止后还去找,结果害得自己在婆婆生病后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她几回,
这些事情,一定都是自己的错吧,
不论是曾今还是现在,弦雨都这样想,
可是,这样一个她,
一个身上的音乐潜力还未真正显露,仍旧孤身一人的她,想找朋友又谈何容易?
“喂!泉!又是一个人啊!不过也正常啊,毕竟你没有爸爸妈妈啊!”
回家的途中,那些刺耳的声音总是难以避免的,
很多时候试着不去听,但是又实在没办法回避,
“你是聋了吗?!听不到人说话?”
只有听到这些话时,她才会回过头去,看那些人几眼,
看着他们丢出几块糖,像是打发乞丐一样说着
“没有爸爸妈妈疼的家伙!你就自己拿着糖去’甜’吧!”
把包装撕开,将那糖塞进嘴里,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甜啊……
她那样想着,一个人回了家,空荡荡的家,没有父母,没有婆婆,连恋子也不在,
只有冷风在外面吹着,夹杂着雨声,
她想要被人抱着,哪怕只是感觉一下那份来自他人的体温,
可是,
没可能的,
她走向厨房,垫着一个椅子,打开冰箱,
里面是恋子昨夜为她做的咖喱,还有几瓶冰牛奶,
那牛奶也是恋子给她买的,目的是‘帮她长高’,
一切都是为了未来啊,
此刻的她,并不觉得未来是什么好东西,
心中有些抗拒,但是却又不免憧憬,
她热了热咖喱,吃起来很辣,
但她却不觉得,反而,身上却有种暖起来了的感觉,
舌头上的痛楚,依旧不减,但身上切切实实地温暖了起来,
紧接着,她猛然喝下一口冰牛奶,
疼痛减轻了,一顿孤寂的晚饭后,她困倦了起来,
房门就那样虚掩着,她无所顾忌地回到了房间,就那样倒在床上,如同失去意识般,静静睡着了,
在梦里,她似乎真的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就像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