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停,而绯的思绪也不停止,
泉已经睡着了,就如往常一样,她已经很累了,没人会指责她的,
看着熟睡的她,绯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没有被两人带走。
是泉的小提琴。
那个曾经三番五次拯救两人,引领两人的东西。
怎么会忘掉了啊……
绯在心中不安地想着,
“曲师如果发现了,会把它摧毁吗……”
雨看起来没有丝毫要小下去的意思,趁着现在泉还在安睡,他应该立刻去取,
他暗自下定了决心,奔入了雨中,想要跑回车站询问,
“前面还有滑坡,电车应该还没有开走的……”
他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也有些加快了,
夜雨已经积起了一些雨水,绯尽全力奔跑,自然也备受阻挠,
不出所料,他狠狠摔倒在了地上,连帽子也掉了下来,
但,在这个时刻,竟然有人向他伸出了手,还把帽子也递了过去,
他狼狈地站起身,刚想要道谢,却发现眼前所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曲师……”
绯的声音压地很低,简直就是在低吼,雨水疯狂地击打倾泻在他的脸上,当他看到眼前那人手上拿着的东西时,却沉默了,
“我只是,来送东西的,没有了这个,你们接下来的路,可不见得会顺利。”
他依旧用着那副口吻,让人汗毛倒竖,绯依旧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显得如此的割裂,让人怀疑他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别愣着了,再不回去的话,可怜的她,可能会因为恐惧而惊醒的。”
一瞬间,消失了,绯看着手上拿着的小提琴,惊愕感始终无法褪去。
任凭雨水敲打着脸庞,那种无法理解始终萦绕着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踏上旅程的意义,
难道就要这样,按照夺去自己一切,让自己所有亲人消失殆尽的人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吗?
雷声顿起,他一时间也有些吓到,但很快又深陷沉沦,
“再不快点回去的话,弦雨醒过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会心疼难过的吧。”
心里突然响起的话语,让绯再度愣在了原地,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对对方的影响的呢……
果然,已经到了奇怪的地步了呢。
拿着琴的手,微微颤抖着,另外一只则是狠狠地握紧着,
踏上旅程的意义,不是早就自己在纸上写下,在手中紧握了吗?
跑回便利店时,虽然浑身湿透,但似乎却感觉更坚定了些,
“我很开心,能够亲眼看到你的成长。”
便利店里的店员很好心地递过来毛巾,但眼神却看着泉,
绯把小提琴包上的那些水渍仔细擦拭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毛巾上原先的水渍,然后才开始擦起自己的头发,
小提琴被好好摆放在了弦雨的身旁,疲惫的绯脸上才显出些笑意,
“小哥不惜冒雨也要去拿东西,真是叫人感动啊。”
店员是个看上去很高的同时也有些邋遢的人,不过从他说话的语气和那笑容来看,他并非什么坏人,
“没什么……只是,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啦……”
绯的声音压的很低,看了看泉的脸,才发现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润,粘连在眉毛附近,脸上露出些明白了什么的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帮她把发丝拨向一旁,
“呀,你们两位看上去是从车站那边来的吧?出什么事情了?”
店员似乎是在照顾紧闭眼睛的泉,也像是在迎合寂静的环境,声音压的很低,
“啊,是的,前面的山出现了滑坡,估计至少也得等明天才能发车了……”
店员托了托下巴,脸上显出忧虑,
“啊呀,这可不好啊,今天晚上雨这么大,到明天,这滑坡估计……”
店员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担心被当成乌鸦嘴,
“不过,能有两位客人陪我上夜班,倒也不错,这里都没什么人来,安静的就像是被遗忘的地方呢~小哥你和那位小姐一起,是在旅行?”
绯坐在椅子上,靠着便利店的小桌子,竟然也开始说了起来,
“背后,也有很多原因呢……她的目的,我并不清楚就是了……”
绯深呼吸一口,又看了看动作似乎有些改变的弦雨,
“我的话,或许是为了重新找回心中值得铭记的宝物吧……”
“说得真是文艺呢,怪不得这位愿意和小哥你一起旅行,这么温柔负责还有趣,真是很不错的人呢~”
店员向绯竖起大拇指,脸上是那种一看就知道笑声会很爽朗的笑容,
“话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突然想到明天的旅程,绯有些关心起时间来了,
“唔呃,十二点多了吧,原本夜班的人因为雨天也不来了,还好有小哥在我才不孤独啊~如果能去做自由的工作就好了啊~”
“不好……睡魔……”
一提到时间,困倦就如同恶魔般席卷而来,已经疲劳到快要坏掉的绯也的确极度充分的休整了,店员看到已经倒下的绯,也断绝了聊天的念头,叹了口气,
“快老掉的家伙也想有这种旅行的机会啊~”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泉缓缓张开了从绯出门开始就没有完全合上的眼睛,目光就像是在抚摸着他的脊背,温柔地抚慰他入睡,原本应该在他为自己撩回头发时显出的脸红,也在此时才逐渐露出些许端倪,
“干嘛为了我这么努力啊……笨蛋……明明自己也背负着很多东西的说……”
泉在心里小声嘟囔着,眼里却满是奇怪的欣喜,
“或许,就是这样背负着同样沉重的事物,所以才能理解别人并温柔相待吧……”
呼吸和雨声调和着,变成夜晚最悦耳的歌曲。
“绯君,已经早上了哦!”
“啊,昨天稍微有点累到……不好意思呢……”
早上起来,持续了一个晚上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
不过,虽然雨是没了,但不见得因此两人就能安心地继续旅行,
“骗人的吧……”
绯刚刚打开手机,就发现一条标红的消息呈现在眼前,
山体滑坡的情况变得更难处理了,一时半会儿电车是绝对不可能继续行进了,
看着他脸上那带着些失落的表情,泉安慰道,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找到其他方法去那里的啦!”
虽然面前所要面对的,是她也不清楚的黑暗,但至少两人结伴,会让一片漆黑的前方多一点希望,
“先出发吧,可别忘记了时间紧迫哦~”
“嗯!”
用剩下的钱在便利店里稍微购买了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后,两人准备再次踏上旅程,但在正式出发前,要搞明白的东西还有不少,
“首先是得确认路线……然后就是那里的情况还有曾经发生的事,了解了之后,或许就能明白为什么家里会出现那里的画了……”
热心的店员似乎很好奇两人的目的地,在准备离开前好奇地凑上来看,
“诶,这地方,怎么总感觉有点眼熟啊?”
眼熟?
绯有些惊讶,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就像是对乐谱逐渐练习后精进了一样,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凑巧,简直就像是……
被人操控了一样……
当然,虽然有这种像是阴谋的想法,但眼下解决问题才是最主要的,他赶紧询问起店员来,
“你问这个啊,嘶……你等等……”
他转身从包里拿出来了个本子,上面似乎是些杂乱无章的笔记,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啊啊,是这个,哎呀哎呀,这个我可忘不了啊!本来打算和那小子一起去的,就当是收集素材,结果却……哎,不说这种了,来,你们看看,是这个地方吧?”
他把本子翻到了对应的位置,上面似乎是有关一次事故,一份剪报上,是一处并没有那么清晰的事故现场,
那是一次发生在一处濒临废弃的村庄祭典上的事故。
突然想起昨日电车上所查询到消息的绯,突然像是把什么东西连上了,
不会吧……就,这么巧?
一切都像是巧合,但,却巧地有些不可思议了……
“绯君?怎么了?”
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对啊,弦雨还不知道大叔儿子的事和那个祭典有关……”
弦雨未曾注意到的巧合,或许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曲师敢用长矛抵着自己,就并非不可能直接威胁弦雨,
哪怕只是一点点风险,绯也不愿意丢给别人承受。
只要把秘密,全部都掰碎了,丢进胃里,就可以了吧……
只要这样,就好了吧……
“那么,对这次事故,您还有更多了解吗?拜托了!”
两人迫切需要更多有效的情报,绯的九十度鞠躬似乎很有效果,店员挠了挠头,并没有多少隐瞒,
“呀,我其实也明白的不多,只是听说了当时祭典时,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发生了山体滑坡还是什么来着的事故,最后寺院和舞台被埋掉了将近一半,人也都奇怪地神隐了!连一点都没有找回来,到后面,那整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跑了,根本没几个人留下,我是个胆小的家伙,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过去,也得小心触怒神灵啊!”
别说是触怒了,两人已经和所谓的‘神’,正面‘沟通’了好几回,这下子,两人算是明白了那幅画的意思,
“这么看来,那次事故,不是单纯的自然灾害,而是曲师在搞鬼,但……没有让整片地区都消失……这真是……”
绯在心里想着,拿着那本本子的手不断在纸上摩擦着,
但,如果断裂已经进行了,那,那片地区就应该完全不可能有人居住的啊……
这一切让绯一时间晕头转向,但店员却继续说着,
“现在你们要去那里的话,电车是肯定行不通的,且不说根本没有直通那里的路线,现在连正常的路都堵着呢,想去的话,往前再走走,应该能看到公车站的。”
“谢谢……”
再次鞠躬,绯带着泉走出便利店,天空湛蓝无比,些许白云点缀在上面,和他如今的心情截然相反。
前路的黑暗和心中的迷惘无时不刻缠绕着绯,
向前走吧,
也只有向前走了吧……
清点了一下身上的东西,两人走在了寂静的小路上,
“意识到不对劲~也是乐曲的一段哦~”
幽静的森林中,散发着荧光的双眼对着空气诉说着,
走在连接瀑布两端山崖的桥上,他拂动一下头发,随即把手伸向自己前方……
“诶,起风了吗?”
刚刚来到公交站附近,弦雨伸出手,却感觉有风在手的位置轻轻掠过,
“是错觉吧~”
泉什么都没说,但绯却依旧担心着,
“不能再让她陷入险境了……”
只是这么想着,但……
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吗?
所谓的保护……
明明连自己的家和唯一的家人都守护不了的……
只是想要保护,真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家伙呢……
绯狠狠地摇晃着自己的头,候车室的空调打得很低,他却感觉头昏脑胀,说不出口的不适感,
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多个曲师在对自己说着话,让他放弃。
“绯君……没事吧?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是感冒了吗?”
泉很关切地问道,毕竟昨天为了拿回小提琴,绯淋了很久的雨,便利店里环境也不是很好,如果他真的生了什么病的话,那的确非常不妙。
“没,没关系啦,车马上就要来了,我们……”
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的几个字就卡在嘴边,又实在无法出口,
“没有时间了……对吧……”
弦雨为他补上了最后的一点,公车也的确进站了,
“先上车吧……我的话没问题的,今天先到大京附近,然后在说别的事吧……”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但弦雨总是感觉,绯的眼神里有着很深的忧郁,像是有无数重心事,
“绯君……真的没事吗?”
弦雨担心着,似乎就像是在害怕那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断掉一般,
真是,微妙的情感呢……
旅途很长,几乎需要耗费整整一天,就算到了大京,两人应该也已筋疲力尽了,
黄昏时分,因为一天的坐车和转乘,绯和弦雨已经没有多少余力了,一开始还会交谈些什么的两人现在也已沉默地看着窗外,虽然中途已经停过一次买了些晕车药吃,但绯依旧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就像是灵魂被整个剥离出了肉体,他想吐,喝了些水不见好转,也只能把注意力投向远方被夕阳染成橙红色的云,
大京靠海,两人现在所乘坐的车,正行驶在海滨的高速路上,金黄色的一轮圆日渐渐沉入海底,带着他昏沉的心一同睡去,
在意识逐渐模糊前,他看了看后排熟睡的弦雨和时间,
“反正是坐到终点站……”
这样想过后,眼皮最终还是沉沉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