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风,对方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有这东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吧?”
“这个……的确是,不过,我也的确是受了某个人的委托来把它给你的……”
“要是真的是那家伙委托你的,那我倒是真的要开始相信魔法了……真是奇迹呢,谢谢你。”
绯感受着风的速度,心中似乎一下子便有了点底,
“大概是,什么时候可以到?”
“很着急嘛,不用担心,以现在的油量和速度来看,在7点半的烟花之前,肯定能到。”
“烟花?”
“你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那里可是有个神社今天在进行祭典啊。”
“……”
需要担心的事,似乎又变多了。
要在保证所有人安全的情况下,拯救弦雨和世界……
自己或许真的要放弃自己……
甚至有可能,要连自己的那个世界,也要一同放弃。
但,就和曲师说的一样,
终曲之前,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个新的高潮。
“小野先生,只是为了祭典而去吗?”
为了避免对方犯困,绯开始试着在不影响驾驶的前提下搭话,
“这个啊……”
坚太沉默一阵,
“或许你真的是个神的使者吧,那么和你说也无所谓了。”
“你给我的手套,我因病去世的父亲,曾经也给过我一副。”
父亲,指的就是那位大叔吧……
“这里曾经是他工作过的车站,他在急病前,就说过想和我一起看烟花……”
“所以这次,是为了这个吗?”
“大概吧……不过,原先的那个,早就因为各种原因结果不见了……但今天却从你这个陌生人手里拿到……真叫我惊讶。”
风声呼啸,连同着两个人的思绪,
“你说要去救一个人……女朋友?”
“诶,怎么突然开始?!”
“哎呀,毕竟也是无趣的大叔了……听到青少年的故事就不免想打听打听嘛。”
绯没有否定,吞吞吐吐地朝着风说,
“只是……很重要的同伴……”
“同伴这种东西,百分之九十都是爱人的掩饰哦……不说笑了,既然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将要出事,那可千万不要放过拯救对方的机会啊!”
自己,怎么可能放过啊……
即便真的堵上自己的性命,也想要拯救她的……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绯一时有些疑惑。
因为‘自己和弦雨很合拍’?
因为‘两个人一起携手拯救世界,克服了那么多困难’?
又或者是,
自己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而对方却还有等待她的家人和朋友……
自己,似乎从刚刚结识对方时,便有了这种感觉,
两人的旋律,分明来自两个世界,却几乎总是合着拍。
但唯一不同的是,
在自己的世界,早就没有了等待自己的人,
同样,也没有自己等待的人。
会等待自己的,
和自己想要等待的,
似乎,只有她了。
简直,就像是灵魂的救命稻草呢。
对自己而言,弦雨早就已经是无可比拟的存在了。
去拯救吧。
心里的声音这样说着。
哪怕,到最后,自己依旧两手空空也罢……
时间,就像是特意为他的决心留足了空间一般,把自己无限地拉伸,
可即便如此,决断的时刻,依旧降临了。
◇ ◇ ◇
接近了,
越来越接近了……
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可以隐约听到那神社处隐隐传出的乐声,
心脏似乎停止了它的旋律,让绯可以用心去感受这份来自世界,来自她的声音。
“这还真是不妙啊,车潮……虽然已经很近了……”
坚太嘴里念叨着,手伸向口袋,像是要去拿什么,
身下的机车和眼前的那些阻碍根本没有要移动的迹象。
恐惧在迫近。
时间越发紧张了。
距离曲师告诉自己的,那个最后的期限,
只剩下了不到两个小时。
“抱歉……但我没有时间了!”
绯一下子便翻下了车,向着那车流的源头冲去,
“喂!小子!一路顺风啊!”
坚太在身后喊道,
虽然对方这样祝愿着,但这一路当然不会顺风,绯很清楚,
“现在所能希望的,只有时间了……”
夕阳,此刻正照耀着,
世界已然被染上那份橙红。
公路上,不少人似乎本就是走去祭典的,此刻正穿着浴衣手拿扇子,在路上悠闲地聊着天,说笑着,脸上绽开的笑,似乎也预示着……
此刻能够拯救弦雨的,只有绯自己。
靠近了电车站,报站的声音引得一大群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奔入这个并不那么宽敞的小镇,当然,也堵住了绯的去路。
“这种情况……根本没可能顺利地向神社那里……”
在鼓动的人群和污浊的空气中,绯努力保持清醒地思考着,回忆着,
似乎,有一个地方……
“轨道!”
终于回想起来,绯立刻开始狂奔,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就像是癫狂一般,
“那家伙在干什么?不知道很挤吗?”
“真没素质啊……做这种事很容易造成事故的不知道吗?”
各式的辱骂一时此起彼伏,但绯已经无心在意了,
而在人群中,似乎有谁瞥见了绯,
“那个是?谁?好像见过的样子……是,错觉?”
春日野叶寻着人们的骂声,看向那个背影,
“喂!姐姐!别愣着啦!他还在等我呢,得赶紧过去才行!”
妹妹的呼唤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哦哦,马上就来!”
“真是的,人这么多,姐姐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再怎么说,也该是你丢了吧?啊,为什么我非得给你们两个初中生当监护人啊……”
回到电车站附近,他钻入那片树林,
“应该,就在这附近……”
目光在被暮色笼罩的树林中四处寻猎,只要能抓住尾巴,就一定能找到。
“在这里吗!”
一段废弃的铁轨,就这样出现在绯的眼前,
更加拼命,不顾口中那种让人越发觉得恶心痛苦的血腥,他就像是一条失去一切,狼狈不堪的丧家之犬,疯狂般地奔向那最后的救命稻草。
铁轨上的杂草很尖锐,有不少长着倒刺,它们就这样,在他的脚上一点点留下痕迹,
不曾停下脚步,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接近的那般迅速,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绯回身看去,
是残影。
从未见过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残影,
对方就像是一大团由荆棘和锁链无序组成的混合物,此刻正用弦拉扯着他的脚,
这就是曲师所说的……因为反抗而导致的阻拦吗?
“谁管你是不是什么修正者啊……”
绯怒吼着,浑身上下都伸出了弦,不只是怒火,浑身的情感沸腾着,那些弦很快便捆缚住了那个恶心的怪物,撕扯着对方的身体,
“这回,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再输了!”
强大的力量一瞬间让修正者们爆开了,被分成几块地四散飞去,
可并没有这么简单,残影没有消失,而是就这样变成了小小的几块,继续纠缠,
“啊……很厉害嘛,不过,这是这样就已经够了!”
绯操纵着仍旧链接着修正者的弦们,
“这样就……再见了!”
狠狠地把对方甩飞,强大地反冲力让绯自己也飞出去老远,
虽然对方依旧会跟上,但只要能争取到时间……
就已经够了!
绯抱着小提琴,狠狠摔在铁轨上,顾不得背上和其他部位的伤痛,他捡起帽子来,继续向着神社的方向冲刺,
背后,是不断接近的弦,
天空亦是如此,
夏霞已经浸染了三分之一的天空,天空的分割线清晰可见,
正如那世界的伤痕,和荧蓝色的弦。
声音,已经可以听到了。
弦雨的,旋律……
路过两人曾一起待过很久的废弃车站,绯却无力分神回头多看一眼,
无法注意到,那在站台长椅上,盯视着自己的小猫。
而此刻的残影……
已经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修正,
背后的道路,正不断被分解成普通的弦,
天空上,飞翔着的,是被弦所引导着的,众人的记忆。
“世界会被修正回原来的模样,在泉小姐牺牲自己后。”
曲师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可你,有改变结局的能力,你拥有着新的可能性。”
绯看见了神社的小门,猛然冲过去,神社的小门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锁,他很容易地走了进去,进入了鸟居内,
“差不多也快要到烟花的时间了吧?”
“是吧?我,早就很期待了,自从上次一个人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来了……难得找到了机会和你一起呢!”
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和那四周向神社中心聚集的弦,都让绯越发焦急,
四周的每一个人都专注地等待着烟花的升起,全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少年正奔跑着,
“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绝对不能放手的,最后的机会!
抱着必死的觉悟,绯见到了献祭的最终章,
记忆之树,正以弦雨的记忆为养料,疯狂地生长着,
树藤一般的弦正一点点靠近着那世界的伤口,
弦雨浮在空中,在那神社的上空,
身上的弦正不断汇入树之中,
简直就像是正在给这个世界献血……
她的双眼微微闭着,如同装睡一般,倾听着自己所能听到的,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回音,
“看!烟花!”
“好漂亮的烟花啊!”
烟花在那布满温柔霞光的天空迫发着它们一生仅有一次的光芒,最后伴着夏日微微的风和那些许烟尘的气息,消散在空中,
绽放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扎在弦雨的心上,
到最后,她却连和绯一起看烟花的梦想都没能实现啊……
她像是也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那绽开的烟花,可身上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不是自己的,连动一动手指,都已经是奢求,
毕竟自己已经为了世界,把自己给献祭给神明了啊……
“弦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那长长的睫毛像是察觉到了一般颤抖了,
接着,似乎是泪水从其中渗出,
“明明……让我来就好了……为什么?”
弦雨的声音带着虚弱,像是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却在为了绯而努力挤出一丝,
“因为我……”
绯紧张地观察四周,似乎生怕突然遭到袭击,
“我……”
残影就像是和人约好了一般,此刻飞向了绯,
如旗枪一般的荆棘,在这一瞬以无人能当的速度冲向绯,
“骗人的吧!”
在这种时候……
明明自己好不容易,就要结束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