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没有听到自己被穿透,被分解的声音,
“诶?”
“别愣着了!反抗这些东西的,可不只你一个!”
曲师!他此刻,正以他的长枪抵挡着修正者的荆棘,
“办法你是知道的!”
回忆起当时自己强行破坏仪式时,
长枪划破曲师的身体,喷出的血液,修复了世界,同时也制止了一段时间的仪式……
就是说,只要让代表夺取记忆的‘神’,流出鲜血,就可以结束一切了对吧!
一瞬间,世界的法则像是被颠覆了,绯竟凭空飞了起来,
不,与其说是飞了起来,不如说,是因为他并非这个世界的存在,而此刻正被世界强行遣送回去吧。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四周的世界早已消失,只剩下了神社的部分,
一切都在被调整,被改变,
被这世界,变回本来的模样。
可这却不包括弦雨,
被弦所提取的人们的记忆萦绕在绯的身旁,
“下次,我还要和爸爸一起来!”
“我的愿望是……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以后,也要和妈妈一起经营民宿!要每年都和妈妈一起来祭典看烟花!”
人们的声音在耳中环绕着,形成了这个世界的旋律,
回看地上的形式,即便是曲师,也在和修正者的缠斗之中落了下风,
“这个‘领导’……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缠人啊……”
荆棘和锁链缠绕着他的身体,拿着长枪的右手已经被钳制住,此刻动弹不得,似乎就连神明,都无法反抗世界的意志。
此刻,曲师却微微咧开了嘴,
“不过……这么多年研究你们这些东西,我也不是没有经验啊!”
左手处,一把新的长枪出现,
“别瞧不起比你更有经验的老前辈啊!你这杂草混蛋!”
曲师一下子打退了大片,可它们根本不是能被解决的东西,
绯所拿着的,弦雨的小提琴,此刻却和他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毕竟那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啊。
“曲师!枪!”
绯大声喊道,此时的他,正处于记忆之树的正上方附近,
早已与记忆之树有过一次交集的他,自然知道那东西的脆弱之处,
“啊!这就来!”
曲师一脚踢开缠上来的东西,转身把枪掷向绯的方向,
“可恶!”
可就是这样一个瞬间的破绽,让修正者爬上了他的背部,
“啊,这可真是……粘人的家伙啊!”
但枪终究还是飞出去了,绯也已经拿到,
可……
“什么!”
原先缠着曲师的修正者,竟还有能力伸出幻化为手的荆棘和锁链,将绯已紧握手中的长枪夺过,紧接着抛向地面,
“可恶!”
长枪就像是停转的秒针,飘摇着坠向地面,
但转机,永远存在着,
是弦雨的小提琴和绯自己头上的帽子,
它们身上所喷薄而出的,那如鲜血一般的,使人珍重的记忆所化做的弦,此刻像是拥有生命般,抓住了长枪,
长枪吸收着那份回忆,变化为了神秘而带着肃穆的淡紫色,飞向着绯的方向,
修正者想要再次接住它,却被穿透,只在那巨大的手心处留下一个空洞。
“就是现在了!”
接过长枪,那种燃烧灵魂一般的灼烧感立刻在绯的手上显现,
鲜红色的记忆,此刻正不断凝结在枪尖,
像是察觉到了那枪上所凝结的强大意志,修正者直接放弃了牵制曲师,将所有的力量化作手的模样,试图阻挡,
但,都是徒劳,
穿透一切的回忆的力量,枪上还连带着绯身上那些鲜红色的弦,就像是把这个纤细的少年刺穿后,连同他身上血肉的那一份,一齐把一切阻拦贯穿。
神明,在流血。
一瞬间,时间停止了,原本还依稀可以听见的,来自人们回忆的声音,此刻被全数返回,身后绽放的烟花,仍旧停止在最灿烂的一刻,
一切都陷入了静默,
没有终曲,没有一个鼓点,
记忆之树的中心,被贯穿了,
它的‘伤口处’并没有涌出鲜血,
取而代之的,是那伤口所呈现出的星空中,飞出的弦,
世界的破损,被填补了,
弦雨的记忆,正在被追回,
她的身体恢复了作为人的实体,静静地躺在鸟居前的石台阶上,
而绯自己,似乎也被停止了遣返,缓缓降落到了地面,
“弦雨!你,你没事吧!”
几乎是触地的一瞬间,他便奔向了弦雨身旁,
“啊……”
似乎是因为危机解除,不过刚刚靠近弦雨,身体就先支持不住地瘫软下去,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表情,他看着弦雨的脸,
“绯君,还是担心自己更好哦……”
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混合着那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弦雨说出了这句话,
在自认为的诀别后,弦雨终于又一次见到了绯,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自己会这样,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到最后,甚至连别人对自己的记忆都不会有……
两人无言地相视而笑,半天才搀扶着对方站起身来,
“话说,曲师呢?他不会……”
突然回想起曲师,绯又担心了起来,
“真没想到他会为了帮助我们反抗世界……”
弦雨也带着惋惜地说着,
“喂……任务结束就立刻跑走修养可不是死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检票员’啊……”
“原来还是活着的啊……”
绯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脸上也显出笑意,
“还好,最后做到了啊……”
弦雨看了看四周,世界虽然已经恢复原状,可身旁的人们依旧保持着烟花初绽时的动作,
“和当初游乐园那次很像呢……”
“嗯,的确和那次类似,现在的你们,正处于世界线彻底恢复之前的时刻。”
“也就是说,马上就要……”
弦雨的嘴边,那个词马上就要跑出,却又被咽了回去,
已经经历生离死别的两人,在此刻都不愿意挑明,
“吶,现在,世界是只为了我们而停止的哦。”
绯说,不知何时,他已经背过身去看那停留在绽开一瞬的花火,
“是啊,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叫人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时,你没能拉的那首曲子……现在能,再拉一次吗?”
绯走向方才小提琴掉落的位置,把它还给弦雨,
“什么嘛……这不是变得和我一样软弱了嘛……”
绯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正如他面前的弦雨,
接过琴,弦雨深呼吸一口,
放松身体,闭上双眼,
弦雨似乎回到了和绯初遇的那个傍晚……
琴弓在手上缓缓被拉动,乐音流淌而出,穿透灵魂,
婉转的音乐就像是一缕丝线,在绯的灵魂深处缠绕,最后打下一个死结,
在夏日霞光的照耀下,睁开眼时,两人已经到了车站,
曲师手上所拿着的,是两人返回自己世界的车票,
“单程票,存根……你们可以选择保留记忆,前往同一个世界,不过代价是另一个不被选择的,将会毁灭……或者,你们也可以回到各自的世界,消去所有关于对方和断裂的记忆,继续在自己的世界,做一个普通人……”
曲师的表情像是压抑到了极点,似乎这个场景他已经不愿再见,这份言语,他亦不愿再次吐露,
说是选择,但两人都很清楚各自的选择,
他们都不可能为了自己,而去选择放弃另一个自己拼尽全力守护的世界,
即便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
“最后,时间还是到了啊……”
弦雨放下琴,把脸别过去,似乎只要自己不再看向绯,时间就可以真正地永远停留于此刻,
“啊……是啊……”
绯的声音里可以清晰地听出不舍,
“到最后……我们的夏天,还是要结束了啊……”
听到这句话,绯的眼神似乎突然变得坚定了,
“我们的夏天,不会结束的哦,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他最后说出一句,
“我不会忘掉的哦……”
电车来了,两人站在各自的站台那边,向对方投出最后的目光,
即便不舍,但在自己的世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
店长,月,叶……
把票交还给曲师,它瞬间化作鲜红色的弦消散,
登上电车,弦雨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微张着,
但时间从来不会充足,
“……其实我……”
电车呼啸,
“已经喜欢上绯君了啊……”
剩余的,只有电车外,那象征着神明的记忆之树了。
“接下来……就是你了啊……”
绯叹息着,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摇了摇头,
送他回到原本世界的电车也到了,他交出了票,但却并没有踏上列车,
曲师没有说话,似乎是看到了早已预见的结局,
他抛出了帽子,把它丢还给了电车,
“现在……让我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