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加恩与埃文斯两人坐在救生小艇的船头，正朝着东南方向航行，波涛遍布的海面让小船颠簸不已。救生小艇只有两米长，尾部堆满了饮用水与面包。
“我们不会遇到海怪吧？”
对于埃文斯紧张兮兮的发问，雷利加恩露出宽和的笑容：
“放轻松，三副先生，你好歹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
一向神经大条的埃文斯却摇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能克制对巨物的恐惧？我之前就遇到过一只银色位阶的海怪，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雷利加恩瞟了他两眼傻乎乎的圆脸和健壮到撑破衣服的身材，笑着说：
“你竟然还有害怕的东西？”
“很多死里逃生水手都有深海恐惧症的，我也不例外。”
埃文斯有些吃力地回答，他正挥动木制船桨驱动小艇前进。
雷利加恩没有接话，而是同样挥动另一边的船桨。
二人沉默许久，不停地摆动船桨，等手臂酸痛到极致时才将木桨抽回艇里。
雷利加恩顺手从裤带里掏出一个劣迹斑斑的玻璃酒瓶，用牙齿拔开木塞，猛猛地往喉咙里干下半瓶，畅爽淋漓地呼出一口气。他将酒瓶递给埃文斯，开口道：
“6年份的伏特加，最适合我们这种壮汉喝了。”
埃文斯神色复杂的接过去，犹豫着喝下另一半瓶酒，擦擦嘴巴，似乎是感慨似地说道：
“我发现你人还挺好的……就是刚见面的时候给我的印象很差。”
“我这个人嘛，就是喜欢以善意对待善意，以恶意对待恶意。刚见面时你不尊重我，还迟到了，我就没给你好脸色看。”雷利加恩拿回酒瓶，笑着放回自己的裤袋，“你这些天在船上的表现堪称优秀，我当然对你没有意见了。”
埃文斯听完，苦笑着低声回答：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雷利加恩没听清，皱起眉头问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没什么，没什么。”埃文斯连连挥手，他低下头，小声发问，“雷利加恩先生，我有个问题。”
“说呗。”
“艾米莉亚小姐……喜欢你吗？”
“或许吧，她可能是吊桥效应罢了。身处困境之中她只能依靠我，把这种朦胧的感情归为喜欢，确实像是那种傻白甜能干的事。”雷利加恩笑得有些温柔，这让埃文斯感到心略微发痛。
雷利加恩再次将目光投向埃文斯，依旧笑着说：
“你也喜欢艾米莉亚对吧，正因如此你才想把我偷偷叫出去杀掉对吧？”
埃文斯心中一惊，紧张地咽口唾沫，慌张地抬起头勉强与船长的目光对视，不自然地回答：
“你……你知道还跟我出来？”
雷利加恩笑笑：
“教育不合格的水手是船长的职责啊，三副先生。不过，要打之前，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可不能因为这点破事耽搁人家的生命。”
埃文斯认同地点头，不再言语。两名真正的男人达成默契，覆盖在情敌这块身份之上的名为救生船员。
时间推移，尸潮将近。到处都是七零八散的尸体残骸，这些惨白骨头上的肌肉组织早已被海水侵蚀或被秃鹫啃食。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味，混上海风咸湿的气息，仿佛一块沾满血水的抹布捂住口鼻般恶臭。
雷利加恩习惯了一般，还有心思问一旁脸色发青想吐的埃文斯：
“你怎么认识艾米莉亚的？”
“小时候我们就一起长大，她住我家对门，自懂事来我就喜欢上她了。”
埃文斯的语速很快，他忍受不了说话时大口呼吸进腐臭的空气。
雷利加恩听完，理解地点点头。他脸上的笑意消失，转为回忆的神情，眼角似乎也挂上一点悲伤：
“我想我能理会你的心情，我曾经呢……额，在我最穷的时候养过一只流浪猫，每周我的手上只有五块钱，我总是花完买上两根烤肠，跑到她经常待的垃圾桶旁边，蹲下来一口一口喂她。她开始还不肯吃，每次都要等我走，才快速地抱住香肠狼吞虎咽，我就在垃圾桶旁边的拐角，偷笑着看她。”
说着，雷利加恩不禁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用火机点燃后吸上满满一口：
“她逐渐和我熟悉，允许我梳理她杂乱的毛，会亲昵地朝我撒娇，享受着被我抚摸下巴。我也一直把我每周仅有的五元都用来买香肠，我们一人一根，在臭烘烘的垃圾堆前看着夕阳边吃边玩耍。”
雷利加恩顿了顿，重重地呼出一口浓烟，语气里充满了痛苦：
“有天，雨很大，我像往常一样去找她。路上衣服被淋湿，我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用胸前那点温暖捂住还热乎的烤肠，我想让她吃不沾雨水的肠。到了熟悉的垃圾桶前，等待我的是一只侧卧在地上的橘猫，她的脖子被钢丝紧紧圈住，血痕环绕着钢丝，她已经没了呼吸，表情空洞，平日被我梳得整整齐齐的毛发在暴雨冲刷下变得凌乱无比。”
“说实在的，我不是感性的人。可那天我在大雨里抱住她湿硬发冷的尸体哭了很久，心里发誓要让虐猫者碎尸万段。”
这时，雷利加恩的眼神中满是杀意，埃文斯被吓了一大跳。他小心地发问：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抱歉，就是看到这些白骨想到我的那只猫，无比想弄死那只海怪。”雷利加恩重新恢复笑容，“另一点呢，如果艾米莉亚对于你是那只猫，我想她亲近我对于你来说肯定不好受，我清楚。”
雷利加恩拍拍他的肩膀，仍然笑着说：
“所以我得给我的船员一个发泄不满的机会，你本来就想狠狠地跟我打一顿，甚至杀掉我吧，等会就满足你。”
埃文斯沉默好久，最终开口，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艾米莉亚喜欢你了……你真的很有人格魅力，雷利加恩船长。”
“多谢你的夸奖，埃文斯先生。”雷利加恩笑笑，“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喊你的名字，也是你第一次叫我船长。”
埃文斯点头：
“是的……先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吧，没有就去附近的岛上决生死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