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零三分,陈怀武与厕纸。
“我是掉进这个循环出不来了吗?”黎星琢磨不透自己能力的规律。
还是说本身就没规律,别人释放能力得中二地喊,而自己只需要死一次就好了。
烦死人了。她想勇敢一次。
“陈怀武!”
陈怀武的小碎步停了下来:“侦探小姐,叫我干啥?我现在有点…急……”
“不耽误你上厕所,你现在在这给我喊几句,帮我遮掩一下声音。”
“什么都可以?”
“嗯。”黎星走到墙边。陈怀武家用的是廉价的烧火炉,没考虑到集气管向外排气,因此需要开窗户透气。
不过开的不是窗户,是排气扇。
“真的什么都可以?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可以,还有,侦探的心思别瞎猜。”
“那我开始了,我真开始了?好,不理我是吧。”
陈怀武手作喇叭,声嘶力竭大喊:“喔,草原,启动!草,原启动!全部启动,启动,启动,还有这个”
陈沅:我想快点分出来了怎么办?
陈怀文:现在的世界就是包容。
陈怀武卖力不停地喊了五分钟,门铃声也被掩盖了。
还在黎星带上耳塞做完了她计划中准备的部分。
摘下耳塞,示意陈怀武可以去干自己的事了,深呼吸两口气后,黎星打开门。
“你们是?”黎星歪着头,接着室内的灯光,打量着外面的黑帽三人组,文茜赶忙丢掉了钢锯。
“我们是来这旅游的,如你所见外面下大雪,我们的旅程也被迫搁置,只能麻烦借宿一晚,避开大雪。”
“要来喝杯热茶吗?请进吧。”
“在火炉边坐一会呗,稍等片刻。”黎星此刻称得上“上得厅堂”。
喻泫:不愧是小星,贤惠可人!
黎星拿着茶壶,在客人面前展示娴熟的茶艺,水柱从空中落下,准确无误地装满茶杯。
挨个递过茶杯,文茜提出熟悉的问题:“你不会下了毒吧?”
黎星翻着白眼:好心招待你就不错了,还问这问那的。
“客人,我会是那种人吗?”黎星笑眯眯地饮下属于喻泫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如果还不信任我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们每人来一口。”黎星忍着喻泫掐手臂的痛说。
迟早办了你小喻……
文茜挥挥手,大概是下了个命令。
一口一口喝着茶,文茜的嘴还不忘多几句:“早就听说我们家喻泫跟一个女孩关系好,你就是那女孩吧?”
“关系好到什么程度?要不细细说?”
“队长……”佑忌小声地提醒。
“没事,多聊一会,难道她还会死不成?”文茜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据我所知,我们家喻泫啊,每次来上班休息的时候,都会掏出手机傻傻地笑,我们一看,不简单,壁纸居然…”
“文茜!”喻泫痛恨队长直揭自己的底,藏在黎星兜里与之相握的手加大了力度。
说真的,小星的手感还蛮好的,就和她那里……不对,喻泫,你在想什么!
“嗯…虽说室内暖和,但喻泫你脸红得过分了吧!欸?黎小姐睡着了?”文茜犀利地指出。
“困倦会传染吗?我也……”佑忌应声倒地。
“可恶,你没下毒,下药了是吧,我要…我要……”文茜强忍着困意。
却发现喻泫公主抱着安然睡着的黎星溜走了。
“燃炎!”这是文茜的最后挽留,也是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
封闭空间内烤火,由于燃料木炭燃烧不充分会生成大量一氧化碳气体,无色无味,有毒。
常人吸入一氧化碳气体五分钟后就会出现中毒反应,但黎星考虑到追杀她的人不是常人。
根据前面对她们的了解,文茜实力强劲,具有绝对领导地位,一般来说就算是强效安眠药,她的抵抗能力也强一些同时她也很高傲,发现自己被下强效安眠药后会很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对逃跑的侦探放出自己的「燃炎」。
而一氧化碳在定量的条件下遇明火会发生剧烈爆炸,哪怕她们身着防护服,也难逃一劫。
难题就是侦探小姐该如何让她们相信茶没下药,又同时逃跑。
所以黎星喝了她最信任的喻泫的茶,并在牵住她手的时候,在手心写字。
“小喻,待会我睡着了,你就带着我跑,记得关门,小心后院的佑安。”
“还有什么吗?”喻泫眨着长长的睫毛,很认真地写着。
“加拿大首都渥太华运来了很多泥土,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渥爱泥(我爱你)。”喻泫仔细地理解着,不免咧起嘴角。
黎星居然已经睡着了,撩完人就“跑”,受不了~
喻泫捏了捏黎星的酡红的鼻尖,她哼了几声,好可爱。
“小喻~”
在说梦话,不知道做什么梦呢。
放心啦,一定带你安全离开。
……
“星星落在海里,你落在我梦里。”
说是梦,倒不如说是身临其境的回忆。
我摸着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蜷缩在自己床上的喻泫,对未来如何谋划的问题让我难以入眠。
救下她,是我心血来潮之举。
如果不救的话,我那不值一文早已被丰满物质填满的良心恐怕会痛吧。
谁叫我好心呢。
追击她的黑衣人一遍一遍把我杀死,我掌握了接近于无敌的能力,但我开心不起来。
北岛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话很现实,很骨感。
我不希望它会陪伴着我,我也不自诩是什么“高尚者”。
我只是喜欢美的事物,喜欢脸蛋该死迷人的喻泫。战争时代推崇男性美,和平时代独尊女性美。
所以我并不认为我的追求就违背了世俗……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老爸每个月会给我大笔生活费,可“大笔”只是相对而言,富家子女总得花费大价钱包装自己,让自己融入所接触到的集体。
我能做到节俭,可后果是拉下老爸的面子,而且我需要这笔钱。
那就只能另寻出路了……想不出!
我烦躁地把头发揉成鸡窝,打开电视,接近午夜的电视台可真有恶趣味,在放《名蒸蛋》。
我大胆地看了一会,凶手用面具完成了自己匪夷所思的杀人计划。
“真実はいつも一つ!(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本来看到白面具还挺害怕的,但这种情绪被我的误听给冲散了。
要不,做个侦探?
我关上电视,认为想法可行。
有点难度。
几乎任何行业都存在“马太效应”,人们下意识不信任年轻人,尽管他们可能有很大作为。
转念一想,“马太效应”又怎么样,只要我能力出众,再找爸爸的人脉物色几个雇主。
从调查出轨开始树立口碑,再慢慢做大,贵圈里出轨的事不少,而且我不怕得罪人。
想想就觉得我有光明的未来。
那么赚到的钱,就给我家小喻啦,终归是要上学,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
我走回房间,所挂念的喻泫披着被子鸭子坐着。
“小星……”她的眼角有泛着光的泪珠。
如同七月早晨,山野中新生的露珠,那也是哭泣过的证据。
植物会哭,自然会哭,脆弱的小喻也会哭。
想到这我自认为不讲情理地笑了。
我替她拭去了泪,可那红肿的眼眶就像决堤的大坝,擦不完。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小星……我好害怕。”
“我害怕分离,害怕再一次的抛弃,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嗯,小喻,我会永远陪着你的。”黎星感受着怀中人沾湿自己的衣襟,有些心疼。
“从前啊,有一群羊,它们在草地上吃草,不久后,草吃完了,它们爱上了吃其他的水果。”
“是什么呢?”喻泫的呜咽声停下了。说到底还是一个好奇宝宝嘛。
“是草莓(草没),因为草吃完了,就没了。”
我们视线相对,认真的喻泫眼里像是有星光。
“不好笑吗?”
“不是。我喜欢草莓,你是莓(美)……人。”
该死,失策了。
“咳咳,”我捂着嘴,“该睡了,不早了。”
“我们一起吗?”一副仿佛拒绝了就要哭给你看的表情。
“好吧……如果我打呼噜吵到你睡觉,立马喊醒我,我之前大多是一个人睡来着,不知道有没有这些坏毛病。”
“嗯嗯。”喻泫缩在我身前,她渴望安全感。
“晚安。”我没有收到回应。
睡得很香呢,我感受得到起伏的鼻息,宛如六月令人惊喜的风,七月夜晚深幽的虫鸣,传唱了千年的催眠曲。
感觉每个妈妈都会是这么被孩子哄着睡着的呢。
我几乎是抱着她,抱着蒲公英一样易逝的女孩。
……
“呜”随着含糊的语气词,黎星睡够了!
嗯?这是在哪?
老掉牙的装修,但是床很软很大,除了她的味道……
黎星狠狠吸了一口被子的气味。
没味道了。
呜,被喻泫讨厌了。梦里还睡得好好的呢。
门外好像有人在炒架,那占据上风的听着怎么这么像陈…沅?
“喻泫是吧?叫侦探出来,就算是正当防卫也不至于把我们含辛茹苦出钱建的别墅炸掉一间房吧?!”
“谁能想到躺在我准备的房间里的,是导致房子被炸的凶手?!”陈沅声泪俱下。
“沅姐,别生气好不好,房子破了咱可以再建,可是冬山上的未解之谜还不解开的话,就没时间了。”
黎星两手拉着陈沅的右手,撒着娇。
“对呀,姐,当初也是你力排众议请她来的,才一间房,炸了不可惜。”陈怀武竟帮着说话。
“……好了,看在弟弟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黎星吹着口哨,眼神四处乱飘:“陈怀武丢进火炉的那张纸写着什么?”
“……这个问题不予计较。那俩炸成炭的家伙是谁,还有后院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又是谁?”
喻泫委屈抓住刚刚作恶的手:“小星,我明明解释过了,她是故意的,你刚才……”
一般来说,羽绒服的口袋在小腹偏下的位置,伸出去的手很轻易地就能撩拨少女的温柔乡。
“摸错了,对不起……”黎星反客为主让她的小喻也摸了一把。
“为什么怪怪的。”喻泫很疑惑。
“蕾丝边啦,笨蛋。”
“你俩能不能……”她,陈沅,「窃灵」,扒了老底。
“好啦好啦,别再浪费时间了,再拖下去"冬祭"就办不了了。”
陈沅脸上就像在冒火:你黎星是怎么不喘一口气地说别人浪费时间的。
“侦探说得对,我们确实该走了。”陈怀文已经在带路了。
陈沅:不是……
心理吐槽忽然停止,因为黎星眉眼弯弯,递给了她一根棒棒糖:“吃。”
手心还有那家伙的热量。
好异样,从未有过的感觉。
人偶的心也会有跳动的感受吗?
“那个…沅姐,后院的人现在在哪里啊,我找她有事,她现在手上没有剑吧?”
原来是有事求人啊。
为什么失望呢?
算了,她可是这群人里经历最多的人(偶),不介意。
“那个女孩绑在楼下,剑…砍怀文的时候断了。”
“好哦!谢谢沅姐,再稍等片刻哦!”
黎星飞速拉着喻泫下楼。
“站在舞台上的话,她也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孩吧,随意就有实现我无法企及的梦想的机会呢。
为什么要选择当侦探呢?”陈沅想着。
……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的姐姐,我所依赖的人,要么被骗走了,要么被杀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Father,这真是你希望看到的场景吗?
如果是她死的话,喻泫也会体验到我如今的心情吧。
为什么这么冷,防护服没用了?
就和我一样吧,随意丢弃也没人管吧。
“Hi~佑、安,吃糖吗?”是她,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还有喻泫,救我……
“她已经冷到说不出话了。”喻泫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满。
“小喻~喏,你的,草、莓、味的。”
喻泫心惊,她还记得!
黎星叹着气,想把橙子味的棒棒糖塞进我嘴里,我闭上了嘴。
我明白身体需要糖分,需要热量,但“嗟来之食”,仇人的食物我收下的话,那也太无耻了。
黎星俯下身子,解开绳子。
其实这个时候我能使用脚下的暗器轻松杀死她—我没这么做。
我不想看到喻泫哭得撕心裂肺,这是最重要的。
还有不想辜负……我真不是人。
一个糖就给你收买了,佑安。我审问自己。
我总算重获自由了,不过还是好冷,我动不了。
我的牙齿也在发抖,像只流浪狗趴在地上,她也愿意看我的笑话吧。
好甜。
我偏过头,她以这个机会把糖塞了进来。
我知道我能再苟活一会了。
佑安,你哭什么,感性只会害了你。以前在集训营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只是没有姐姐了。
“烤火吗?”黎星在我身上披了层被子,有着她身上的花香,神的奴隶也会有这样的味道吗?
她没等我拒绝,和喻泫搭手把我放在了绑起我的人在废墟中生的篝火旁。
仇人吊着我的命,昔日伙伴帮忙抱着我,我烤着差点让我冻死的人生的火。
我也厌烦念叨不停的我自己。
可我真的很不甘。
黎星伸出了手,我闭着眼,冰到麻木的直觉应该不会反应出她打我的痛觉吧。
但她勾起了我的下巴,扫去嘴上的冰屑,一点一点灌入热茶。
我拼命呜咽着反抗,后果我是我被呛出了快要结冰的眼泪。
喻泫轻轻拍着我的背:“咱俩真像老妻老妻呢—佑安,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安心点喝水吧。”
“佑安,安安,我可以这么叫吗?你们要杀我,这是你们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而我想着活下去。”
“为了小喻,为了未来更多的美好,所以我会成为你的仇人。我很抱歉,夺走了你的亲人,你爱的姐姐。”
我干涸的泪腺重新复苏,不止地流泪。
我奋力地大喊,也许像个小丑,小丑也能让人们开心,我一无是处的比不上小丑:
“你知道吗?我七岁的时候就和姐姐被抓到father举办的集训营,那里是养蛊者的天堂,蛊的地狱。
我们都是蛊啊,整日不停地厮杀搏斗,杀死了人才能吃到饭,活下去才能喝到水。
最初的时候,我们两绑在一起,他们叫做我们"姐妹蛊"。
我们的第一个敌人是一个猥琐的痞子男,他威胁我们,"恩赐"我们其中之一活下去,代价就是成为他的玩宠,另一个只能被残忍的杀死,以此完成他的任务。
姐姐陪笑着,在他靠近以对待玩具的眼神审查我俩,姐姐假意亲他,咬烂了他的嘴,在他释放能力之前,姐姐用手伸进他的喉咙,折磨……姐姐的样子冷静的可怕。
姐姐一边带我杀敌,一边教我武技,幸运的是,我们都掌握了能力,姐姐的「暗毒」,我的「蓄势斩」让我们战无不胜。那段时间我和姐姐朝夕相处,虽然饿,但那是我最不能忘了的日子了。
可最后,蛊王们要抉择出来时,疯子们命令我们姐妹厮杀,决出一个存活者。
在对决开始的前一天夜晚,姐姐拿着从死去的身上获得的散口圆针在我和她的脖子上各纹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姐姐说:安安,我听过大人们讲的故事,黑色的蝴蝶象征着独立自主,就算孑然一身也能在张开翅膀,面对疾风折断鳞翼,面对暴雪掩埋仍挣扎的同伴,从未停止过自己的步伐,于死亡中舞蹈,就是它活下去唯一的意义。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翻啦几天求领导得来的书,才精心写出来的,没想到不一会就派上了用场……
姐姐没有提及明天的生死决斗,只是啰嗦着嘱咐让我好好生活,天冷加衣,不要一个人在极端天气下练剑……
我想,我爱的姐姐,爱我的姐姐,做一千遍选择题也只会选择,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我的那项吧。
角斗场上,我的剑轻易地贴近她的颈动脉,那是她教的。我看见了那只蝴蝶。
我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我准确无误地将剑气收刮过观看鼓掌者的人头。
他们被欲望和酒肉充满的脑子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判断。
Father制止了我,告诉我你们俩都可以活下去,但作为代价,杀了贵客的代价,必须加入「审判」替他卖命。
Father很强大,姐姐第一眼就迷上了他,我跟着姐姐。就有了今天。
我当时真该拼了命把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杀死的。
杀死又能怎样,能还我姐姐吗?”
我的眼泪快要扑灭飞扬的火星了,很难堪。
坏情绪憋在肚子里很难受的,该说的也说了,脸也丢了。
择个时间去见姐姐吧。
天黑了,泪水让我只能看见模糊的火光。
温暖的手,像姐姐一样,擦过我的脸,理开打结的刘海。
“Take my hand……”黎星是在唱歌。
我学过几句英文,她叫我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就像姐姐的,不过虎口没有老茧,掌面没有那么粗糙,握着,我安心。
佑安,佑安,到头来,是仇人带来了我穷尽一生得不到的平安。
歌,好听。
我回忆起了一些话,随着节奏。
“姐姐不能陪你一辈子。安安,姐姐的爱永远陪伴着你。”
“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永远了。”我好像脱口而出了,说完,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