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轮回与迷途之蝶(二)

作者:咸鱼做成酱 更新时间:2023/9/21 19:57:29 字数:2080

大雨停了,榕树镇上空放起晴来。

阳光照常落下,头顶是看不见几片云的,湛蓝的很彻底。天空像是刚哭过一般,山坡迎面吹来一阵寂寥的风,明明是夏天,却给人一股冰冷浓厚的失落感。

“妈妈,爸爸他,会不会也要离开小蝶了?”

川蝶背靠着一株树,出神的望着海面。

她一个人躲在靠海的某个半山腰间的草坪上。

很少有人知道榕树镇有这么一片地方——在临海的山崖间,被重重山峦所包裹的,一个长满细草,长宽都有百八十来步的小山坡。草坪三面环山,剩下一面朝海,因此很是隐蔽,同时也是少数不用爬上峰顶,就能尽情欣赏海洋风景的地方之一。

这里只有一棵树,不算高大,但是胜在枝叶旺盛,树荫也足以在夏日的炎热阳光中带来一小片荫凉。

远离嘈杂,远离人世,甚至连蝉鸣都没有,这片天地里只剩下蓝天白云,一处草地。草上有时有花,有时也有涛声,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这里葬着川蝶从未见过的母亲。

就在那片花最繁茂的地方,甚至连一座碑都没立。

大人们用川蝶听不懂的理由,给川蝶的妈妈找了这么一处安身地。每到夏天,这里都会长满不知名的小白花。小白花星星点点散落在绿色的细草间,偶尔刮来一阵风,在颗颗绿草的欢送下,她们便跟着风儿远行了。

川蝶是偶然走进这个地方的——在她很小的时候。本来是越好跟几个朋友一起来山里面瞎逛,结果却不小心走散了。在一片繁盛茂密,草木扎堆遮天蔽日的树林里,川蝶踽踽穿行了许久。终于在体力快耗尽时,听见前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涛声。

朝涛声的方向赶去,树叶被呼呼呼的海风吹的左右摇动。川蝶瞅见前面的树叶墙壁露出了一个小洞,阳光正是从那里溜进来的。

“刷刷刷——”

小路上满满都是层层叠叠的落叶,川蝶每一步踩到上面,都会发出细碎的声响——不过说是小路,其实就是草丛稀疏的地方。毫无疑问,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把那个洞扒拉出足以一个人通过的大小,川蝶钻了过去,整个世界顿时就迎来了夏天。

海风徐徐的捋着她的发丝,不骄不躁的斜阳长长落在青青草坪上,将朵朵白花染的橘红。那涛声中夹杂着几声嘹亮的鸥鸣,川蝶跑到崖边,一时眼前划过数道洁白的靓影,它们你追我赶的打闹着,随即便在川蝶的注目下,振翅飞向更加绮丽的天空。

天边挂满红色的晚霞,仔细看却各有各的红。近处是金黄,远处是橙红,更远处则是紫红色,若再看到海平线处,光芒却渐渐收拢,变成淡蓝色了。

“哈哈哈哈哈哈————”

川蝶放声大笑着,并不是高兴到了何种地步,只是这里给她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可以自由自在的,想笑就笑的感觉。

自此川蝶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在这里看过日出,也时常度过薄暮。即便美丽的晚霞散去,升起的也会是更加绚烂的星空。春过了,夏天就来了。秋天离去,雪就到了。

川蝶一年年的长大,对这个地方也愈是钟情。

直到某一年,父亲突然说要带她去看看妈妈。

“妈妈她,埋在某个小山坡边。”

父亲在前面带路,川蝶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终点。熟悉的树,熟悉的草,熟悉的泥土和花,穿过那面树叶墙,父亲来到了那颗唯一的树边,将手中的花轻轻放在树根处。

“阿鱼,我带小蝶来看你了。他们说,至少要过十年才能来见你……呵呵,我真没用阿。明明是个男人,却活的这么窝囊,连自己老婆死了,来祭拜一次都不被允许。甚至没能给你争取到一座像样的碑。“

男人哽咽的坐在树根旁,川蝶在男人旁边坐下,一如平日里那样。

“没有喔,爸爸。“

“爸爸对妈妈的思念,小蝶全部全部都和妈妈说了。妈妈一定也听到了吧?“

女孩眨巴了几下眼睛,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却还是微笑着。

“小蝶之前总是说想妈妈,却没想到,妈妈其实已经陪了小蝶这么久呢?原来妈妈一直在小蝶的身边啊。“

“小蝶……”

“春天时,这里的草还很浅,稍微不注意,坐下去,就会沾到一身泥土呢。到夏天就好啦,草茂盛起来,还长了很多小白花。哼哼,秋天的话,天空看起来很高,在这里看海也仿佛远了些。冬天一来,雪絮絮的飘下来。雪堆积起来,这棵树也就变的银白了。”

“小蝶原来,原来在这里,和妈妈度过了这么多时光啊……”

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簌簌落下,连带着川蝶的父亲也红了眼眶。

“所以,所以爸爸,不可以伤心。妈妈在看着爸爸和小蝶阿,妈妈肯定不希望爸爸和小蝶因为她伤心,不然妈妈也会伤心的。”

“人,人是要向前看的。

她哭着,却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安慰着自己的父亲。“

“好,爸爸不伤心,爸爸不伤心。有川蝶在,爸爸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

男人带着小女孩回去了。

此后川蝶依然经常来。

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学校里遇到了什么高兴和不高兴的事,又哪里受老师鼓励,哪里受老师批评了。

川蝶喜欢和妈妈说这些悄悄话,每次说完,就感觉心中要轻快不少。

可是这次,川蝶却怎么都无法再高兴起来。

“妈妈,爸爸他,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小蝶了?”

女孩失神的望着海面。

一阵柔风吹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就像妈妈真的在安慰她一般。

过了许久,她猛然站起来,坚定的举起了并不宽大的拳头。

“但是,妈妈,小蝶已经决定了!!”

“外公也好,外婆也好,还有爷爷奶奶,小蝶,一定要,一定要再见到你们。”

“书里面说,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人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小蝶现在不应该气馁,小蝶,去找爸爸了!!妈妈,请指引着小蝶吧!!!!!”

小女孩高呼着,大步朝海滩边跑去。

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十二岁的川蝶坚定的这样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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